青梅煮马(8)
更感人的是帖子的右下角,画龙点睛的一句妙语: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游湖。
宋媒婆拿帕子掩着嘴巴咯咯笑着,然后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的与我八卦道:“今儿黄道吉日,宜游湖。听说宁王府的小郡主今儿也邀云府大公子游湖去呢。”
我心里头忽然打了个闪子。呸他娘的黄道吉日。
我将帖子接下揣到袖子里,扯了扯嘴角,冲她挤出一个微笑,道:“劳烦宋大娘了,大娘放心,我定准时赴约。”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游湖。即使,一个在这只船,一个在那只船。
那冀州乡绅倒是颇大方,租了一艘画舫。画舫泊着岸口,隐隐可闻见里面丝竹声。
宋媒婆咳了两声,尖起嗓子道:“贾老爷,甄小姐来了,出来迎迎吧。”
我大惊,怎生又是个姓贾的?
无人应答。
宋媒婆面上讪了讪,把嗓子又拔高了一层音:“贾老爷,甄小姐来了,出来迎迎吧。”
仍然无人应答。
宋媒婆大力咳嗽两声,再叫:“贾老爷……”
一个清淡的声音忽然传出:“这里没有贾老爷。”
我心突然就跳停了一下,这声音,分明是云非白。
下一刻,便见船帘被撩开,云非白长身玉立而出。
他颔首朝我笑笑,道:“姑娘可是在等什么人吗?”
他负手伫立,墨色长衫迎风轻扬,眉眼淡淡然,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我想所谓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也不过如此。
我怔怔凝视着他,看见风从他肩膀上穿过,吹起他耳边发丝,缠上双眸,夕阳中,泛着温柔的红色的动人光泽。缠缠绵绵。
我的心像是开水锅煮沸的鸡蛋,卡擦一声,裂开了缝隙。一种怦然心动又带着点些许酸涩的感觉从里面潺潺流出,那感觉像春日里被风吹的乍起的蒲草,从心尖上拂过,缠绵悱恻。
我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是啊,我一直都在等一个人。”
他眼波一动,目光望进我眼中,凝眸微驻,眉眼间似万水千山流过。
船帘忽而又被掀开,一红衫女子提裙而出,眼睛扫过我,微皱眉:“你们是谁?”
想必便是宁王府的小郡主了。
我呐呐回过神,听得旁边宋媒婆连声道歉:“搞错了,搞错了,打扰,打扰。”
一语毕,忽听背后蓦然传来一声兴奋惊叫声:“甄姑娘,我在这里呢。”
回头一瞧,但见一瓜子脸麻雀眼,腰肢堪比赵飞燕,飘着潇洒关公须的奇妙物什划了个小木舟摇摇晃晃朝我而来。
我踉跄了一下。
再回眼,便见云非白朝我投来似笑非笑一瞥,我顿觉心肝隐隐作痛。
我摸摸脸皮,正打算拿袖子遮住脸落荒而逃,哪晓得急急一转身,脚下一个踩空,噗通,滚到了水里。
听得岸上一阵骚动,一声恸哭顿时划破长空:“甄小姐啊,我们还没开始相亲,你怎能就这么弃我而去了?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这么无情这么残酷?”
我一连呛了几口水。老娘这是自作孽啊。
闻得岸上宋媒婆怒斥:“你不是说租的是画舫吗?怎么划了这么一个小木船来?”
奇妙物什立即止了嚎哭,沉声庄严道:“画舫既是船,船既是画舫,无所谓船,无所谓画舫,又何须纠结于此呢。”
我又连呛了几口水,他娘地,你爷爷的船,你奶奶的画舫。
忽听一声清脆跃水声,我脑袋沉在水底,瞧见一袭墨色向我靠近。
水中暗香流动,一双手上来圈住我,熟悉的感觉与味道让我心中一悸。
一抬眼,对上他水中摇晃的眸子,如初雨湖面,波光潋滟。果然,是云非白。
将我拖上岸,他抱着我轻声叫我:“姑娘。”
我紧紧闭着眼。
外祖曾告诉我说,如果在喜欢的人面前狼狈出丑,不如掩耳盗铃,假装自己不知道。
我的外祖真真是个妙人,他竟如此妙算,算到我会有今日。本老女此番模样,岂止是狼狈二字能道的尽的?
我便只好掩耳盗铃,一动不动。
“姑娘。”他又叫了我一声。
他胸口贴着我的脸,我能清楚听到他的喘息和心跳声。我强忍住紧张没露与色,正窃喜间,忽听一个清冷声音道:“把她给我。”
咔嚓,这声音……云洲,居然是云洲那厮。
这厮是专门掐着点赶来毁我的么?
下一刻,我便被一双手捞到了怀里。果然,云洲那厮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别装了,我知道你会游泳。”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们一路慢慢朝前走。
ps:快过年了,杂事多,加上楼猪是个蜗牛,所以更新较慢,过完年,楼猪试着rp爆发……
真心的谢谢大家的包容。
9
9、第九章 ...
外祖曾与我说,一个人过独木桥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正过着,桥被人抽走了。就像掩耳盗铃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正捂着耳朵盗着铃,却有人掐着点赶来拆你的台。
比如此刻,比如悲剧的本老女,再比如掐着点赶来拆台的云洲这厮。
此年此月,此时此景,好比八月飞霜下在了本老女的心尖尖上。
云洲那厮贴着我耳根,又继续道:“你说我是要装作无意拆穿你,还是要故意拆穿你?”
我心里一片凄凉,这个……杀千刀的!
他低低一笑,将我从地上捞起,又凑到我耳边道:“脸都白了,只是吓你一吓,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厮是在作孽,作孽啊。
岸上围观者听起来甚众,骚动中忽听见一声尖叫:“唉呀妈呀,那不是甄家老女吗?!”
惊叫声奔逃声霎时此起彼伏,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本老女十分想一头再栽回水中,蹲到天黑人散时,再偷偷爬上岸,偷偷的捂住脸回去。
我被云洲一件衫子包住给裹了回去。
临走时,云非白忽然开口,略带迟疑问云洲道:“你们……认识?”
云洲箍着我腰上的手重了几分,淡笑一声,慢慢开口:“岂止是认识。”
顿了下,又向云非白道,“哥,方才谢谢你救了阿离上来。”
云非白却未做声。
听得云洲又继续道:“我送阿离回去了,郡主还等着和你游湖呢,如此良辰美景大哥莫要辜负了才好。”
刚一被拎进门,丫鬟们便鬼哭狼嚎叫嚷着扑上来,围着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叫我耳膜隐隐作痛。
云洲倒是一派淡定,吩咐让人速速去烧洗澡水、熬一锅姜汤。听得呼啦啦一阵脚步疾奔后,屋子霎时就只听得见他的声音慢悠悠响起:“好了,睁开眼吧。”
这厮,终于还是拆我台来了。
本老女咬牙屏息,打算坚持到底,卧在床上岿然不动。
他等了片刻,轻笑一声,俯身下来,薄薄气息从我面皮上扫过:“不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