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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妻难追(98)

作者: 第四世 阅读记录

“都别愣着了,继续吃喝吧!待本将回京,自有你们的封赏。”

待人群散开些,尉迟锦身侧一个内侍笑着讨好道:“奴已精心挑了三名少年,都在帐中备着了,这一回的性子烈,侯爷您莫吃太多酒了。”

尉迟锦重重地捏了下内侍的白嫩脸皮,正要笑骂时,一抬眼正瞧见不远处低垂着脑袋一道清丽背影。

他眉梢挑了挑,将□□朝那娟秀内侍怀里重重一拍,用虚音喃喃道:“你的眼光太差,遣了那三个少年,本侯夜里不回来了,别来烦我。”

说罢,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又威胁似地看了眼几个随从,便稳住步子悄声跟了上去。

第69章 绝境生情2

山道陡峭, 夜冷露重。天上繁星明灿,夜空倒是深秋的高阔澄澈。

她一路攀着老树枯枝朝山下走,脚下艰涩,心里头也渐渐不安疑惑起来。

二刻前, 她见段征被几个神色凝重的将领请去, 外头又喧嚣正起, 连犹豫都不曾,翻身而起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军服套在身上。

此时隐隐瞧见山下人家灯火, 倒是愈发觉着出来的太容易了些。

心口砰砰乱跳着,脚下步子也有些乱起来。

不过同前两回到底不一样,她已经知道,段征再不会舍得对自己下狠手了。

人的言辞固然善变,可那日提到她躺在冰湖旁的身子时, 他的神色骗不了人。

那般绝望伤痛的眼眸, 她平生从未见过。

或者说, 在那夜之前,她从未想过, 一个人会有这样叫人不忍卒睹的眼神, 竟然还是他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

星辉月芒为一片密林遮蔽了, 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脚下一个踏空, 曳住一丛荆棘喘息。

指尖刺痛传来, 霎时叫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那双眼睛, 侵略戏虐的、悲痛赤红的、还有言笑晏晏的, 比阳春三月枝头的嫩芽更多几分春色明艳。

他说,他喜欢她。

她差点害的他被安上谋逆的重罪, 可他却用那样认真温柔的眼睛告诉她, 他喜欢她, 从前不懂,错待了她。

似是不惧痛一般,赵冉冉下意识地捏紧了荆棘,仰头望了眼被遮蔽到漆黑的夜空。

她忽然想着了一种可能。

到头来,在这世上,或许只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令她惧怕厌倦的人,会对她动真情了。

何其无奈讽刺。

年岁尚小之时,她就因半面胎痕受尽世人冷眼,便一直希冀着将来能凭着自己的才学,从寒门士人中择一个懂她敬她的人。那人该是个满腹经纶,同她一样聪慧良善之人。

她不求同他富贵荣耀,但求相伴白头,朝朝暮暮。

直到后来遇上了表兄……

四周山道上黑漆漆的一片寂然,而远处是山下人家依稀明灭的灯火,高悬的一颗心松了些,她甚至苦笑着自语了句:

“再不来的话,我可要就下山了。”

不过是从掌间拔了几根刺的功夫,赵冉冉便将过去的不安荒凉尽皆暂放了。

即便这世上再无一人真心待她,她也能自己善待自己。

正要起身迈步时,身后密林中突然响起一个男子半醉的声音,惊得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足下生根一般僵立住。

“本侯还想着是哪个伙房新来的小子,却不知木兰是女郎啊,着实扫兴。”

待他一句未说完,赵冉冉便反应过来,拔腿就要跑时,下一刻耳旁只听的衣衫翻飞的响动,头上扣住发髻的军帽就被人扯落,头皮传来些微痛楚,惊骇间,她回头同那人视线相撞。

墨发如瀑四散垂落,盖过两肩又绸缎一样堪堪盖过腰臀。

“平昌侯恕罪!”因方才见识过此人狠辣,她连忙开口请罪。

尉迟锦目力颇好,借着林外些许星辉,此刻便将眼前女子的样貌看了个遍。

“嘁!”不屑地嗤了记,他眯着眼赫然发难,一手扣住她下颌,丝毫没有收着力气地将人拉近了,再开口时带了怒意:“原来是个丑八怪啊,白白浪费本侯时辰!”

随着他手上力气渐重,赵冉冉本能得从他眼里看出了杀意,她瞳孔骤缩了下,瑟缩着睁大了眼睛,脑子里飞速斟酌着措辞,未及开口时,双眼中便习惯性地染上哀求水色。

尉迟锦哼笑着一挑眉,忽而又觉出了些兴味来。

他一手制住身前女子,另一只手则轻佻地朝那半面浅褐上摩挲。

“女子本就生来力弱无用,偏还生了这么张令人恶心想吐的脸,我若是你,倒不如早早悬梁吊死了事,免得将来一辈子嫁不出去……”

说到‘嫁不出去’,他忽然顿住,想起了数年前在京城的一些往事。

凑近了去瞧,这眉目轮廓,尤其是眉梢那一点标志性的殷红血痣。

细细端详了片刻,他面上慢慢浮现起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赵尚书家的嫡小姐?”从她面上得到答案后,尉迟锦唇边不由得漾开些压抑嘲讽的笑,他状似亲昵地将手掌穿过那厚重青丝,潮热的酒气呼到她面上,幽幽问了句:“冀东曹知州家,不知赵大小姐可还记得?”

“什么?”茫然的神色才稍露,发间就传来一阵刺痛,她被迫着仰首,鼻尖撞在男人侧脸上。

“家母可是曾把你夸得天上地下都没有,大小姐不是过目不忘吗,这才五年,就不记得被你拒亲的曹家庶子了么?”

在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拒亲’二字时,赵冉冉就从昏昧琐碎的过往里将五年前的事想了起来。

五年前,正是表兄进士落第那年。赵尚书便私下遣人授意与京中几户人家合一合八字,却不知桂氏为了她的嫁妆,暗中屡次破坏。再后来,就特意只放了些地方官的子弟八字过来。

彼时尉迟锦只是曹知州家的庶出次子,除了剑术好些,连举人都未考中。桂氏撺掇着曹家来提亲,又刻意拿些丧气话去激赵尚书,最后曹三公子入了尚书府拜谒,只被赵同甫冷言冷语几句,最终潦草打发了回去。

五年前,曹家是仕途差不多到头的地方官,而赵尚书乃当世大儒,不仅门生故吏遍天下,政途上亦是一派光明,对赵家来说,纵是嫡女面貌有陋,就是送入庵堂,也绝不会自毁门楣去屈就些没前程的寒门子弟。

时移事迁,谁又能料到,后来乾坤颠覆,曹家一个小妾的母族突然飞黄腾达,而曹家庶出的三公子,也摇身一变,从母姓尉迟,一无功业,却能封侯赐地。

“曹…尉迟大人,你我两家也算不上仇怨,婚事皆由父母做主,只当是我福薄配不上大人。”

确认了她的身份后,尉迟锦依旧没有放手,他只是若有所思地不住打量眼前女子,笑意全无,似乎是在思量什么陈年往事。

片刻后,酒气上涌,一张还算俊朗的脸上染上邪气,他松了她的头发,转而一下扣上她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