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羽佳点点头,比划着,小张又说:“苗姐问附近卖衣服的地方在哪里?”
“行,我带你去。”小马笑着说,“刚来北京不习惯吧,我也是南方人,刚来北京也冷得受不了。不过在室内都还好,有暖气,就是室外,雪化了那会特难受。”
小马一路话多,即使苗羽佳默言,他也不觉尴尬,导游似的,很热心。
回来已经将近十点,路上人车少了许多,只有站岗的路灯,冷冷清清。
小马要帮忙提袋子,苗羽佳拦下,掏出钱包,朝小张比划。
“不用,”小张也不翻译,直接说,“苗先生已经付过钱了。”
苗羽佳眼神像被冷风冻住了一会。
小马也反应过来,重复:“苗姐,不用给钱的。”
苗羽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收起钱包,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车。直到她上了五楼,才听见车引擎的声音。
苗羽佳不是会想太远的人。
她从未想过有天和苗伟祺的关系还能有所缓解。
说不上是原谅他,但现在他的弥补起码没有让她反感。
也许擦过生死边缘,对现下的感恩会将过去的仇恨挤掉一些,只有那个人成为焦点,其他的都淡漠了。
王京昀父母还没睡,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像苗羽佳的妈妈和周医生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换上家居服或睡衣,王季国和孙容只是换了一身旧一些的衣服,权当家居服。
屋里开了暖气,映着明亮的灯光,暖融融的。
“回来了啊。”王季国还是用普通话。
苗羽佳点了点头,把其中一个大纸袋递给他,又将另一个给孙容,剩下手里两个,放了一个小的到茶几上。
“哟,这是……”王季国打开,从疑惑到惊讶。
苗羽佳也不知道他们能否看懂,慢慢比划几下。
袋子里是一件羽绒服,王季国的是蓝黑色,孙容的是泥黄色,都跟他们今天穿的衣服色调相近,另外还有毛线绒帽和围巾手套。苗羽佳又翻出几瓶润肤霜。
那意思,不用比划也一目了然。
王季国和孙容对视一眼,孙容没说什么,低下头翻看着衣服,王季国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
“谢谢啊,小妹有心了。”他就这外套套上羽绒服,抚平褶皱,说:“还挺合身的。”
也许是普通话说着别扭,这回是地地道道的方言了。
苗羽佳摇摇头,王季国说:“你也累了,早点睡吧。”
待苗羽佳回了房,王季国手肘撞撞孙容胳膊:“怎样?”
“什么怎样?”孙容明知故问,也试穿上羽绒服。
虽然跟她今天穿的相似颜色,但苗羽佳挑的衣服款式好,很衬身材。
王季国说:“看上去精神多了。”
孙容埋怨的一眼,说:“就你会拍马屁。”
王季国:“我说的大实话。”
孙容又转着前后瞅瞅,压低声:“这衣服,肯定不便宜啊。”
口气跟之前谈论房租时候的有了些微变化,之前是受人恩惠的诚惶诚恐,现在多了一些心疼。
苗羽佳洗了澡出来,孙容已经回屋,王季国从沙发上站起,问:“明天想吃什么早餐?”
王京昀父亲只比她高一些些,两人几乎是平视。苗羽佳看着他深深的皱纹,想着要怎么比划。
“面条吃么?还是喝粥?”
苗羽佳忙点头。
“那就煮面条了?”
还是点头。
“好。”他也点点头,回了房里。
和平共处的第一晚。
苗羽佳想,这应该是一个好兆头。
王京昀还没过感染期,苗羽佳和他父母去医院只能听医生汇报病情,再从窗户外面看看他。
小张会替她翻译一些话,告诉他,但总有些话,当着第三人的面羞于表达。
苗羽佳和小张在电话边时,王季国和孙容总会默契地走远一点去。
“我现在和你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相处得不错,你不要担心。阿姨是个很可爱的人,不太跟我说话,都是叫叔叔帮传达。有一次她偷偷跟叔叔说,说我瘦,吃得少,是不是嫌她做得菜不好吃。她做的菜很好吃,我也想学,但是怕放咸了……”
王京昀喉管还插着呼吸机,依旧不能说话。护士将他的床头摇高一下,苗羽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了。点头还有些辛苦,胳膊也不能挪动,王京昀微微眯起眼,是想笑吧。
苗羽佳摸了摸鼻子,眼睛有些涩。
她很想拥抱他。
而她也说出来了,无声无息地,用只有他能看懂的语言。
王京昀眨了眨眼,定定看着她,嘴唇艰难地一翕一合,脸颊的痂随着被扯动,看着很疼。
我也是。他在说。
王京昀应该还想说什么,但讲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