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游方趣志(31)

作者:郑小陌说 阅读记录

他在不明所以的欲/望中徘徊往来,为体内蕴藏的疯狂而驱动。他什么都不会,只能直白的表达自己。

所以当急的要哭出来的安琪在警察局接回满身石屑泥土的刑天刖时,他却抬起脏兮兮的手指,小心的将一块指节大小的晶钻原石搁在她手心,枯瘦苍白的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轻搁在她唇上,小心的【嘘】了一声。他的面部肌肉因过度疲劳而痉挛,裤管下瘦弱的双腿微抖,可他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一般开心的握住她的手掌,巨大的眼球不安的四望一眼,轻伏在安琪耳边神经质的笑了两声。

“给……给腻……我海……还有……抖给你……”

这一回,安琪是真的哭了出来。

他因这忽然间的泪水而手足无措起来,不仅仅是心情上,他是真的手足无措了一阵,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到最后竟然将口袋里的石英云母钻石猫眼祖母绿一股脑的全倒在安琪怀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连人带石头一口气塞到怀里,用力的拥紧着,试图用死尸般冰冷的身体“温暖”安琪,明明已经累到几乎倒下,却还是小心的试图将她托起,哄她开心。

她又因他笨拙的动作破涕为笑,他就认定了这个法子管用,像一直学着她的样子适应这个世界一样,一遍又一遍的企图用这种方式取悦她,完全不顾自己几乎跌破红线的身体状况。

最后,还是安琪搀他回的家。

他一直都无法完美的表达自己的念头和欲望,可说到底,那份可怕的贪欲即使不透过语言也仍旧能够顺畅的流露出来。他从蹲守在安琪房间阴暗的角落到侵占她床榻的一侧分享她的体温,从在矮桌对面对她的进食长久盯视到挪到肘碰肘的距离共用一个玻璃杯。他像无声息的病毒一样逐渐将自己土腥浓重的气息爬满她的整间屋子,包括身上的每个角落,还将她身上的首饰一应悄悄收起,换上了自己手制的晶石。

他甚至给她用蹩脚的打磨技术做了个奢侈的钻石圈戒,没有半点别的,一整圈都是冰糖一样的钻石。

安琪见到时大笑着说他暴殄天物,可那之后他却见她日日戴着,洗澡时也没摘下来过。

他隐约觉得,安琪大概也是不讨厌他的。她在抚摸他头顶,给他喂药,帮他清理身上的土渣时的表情永远都很温暖,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好像云母中带着辰星的天际,空灵而美好。

可是她如果不讨厌他,为什么要走呢。

他没法理解什么【发表签售】,他根本看不懂那张常常落在他唇畔啄吻的口中吐出来的字眼,他只是知道她趁着他发呆的时候拎着箱子走掉了,门锁在他还未消化这个事实时就轻阖上了,导致他回神试图追出去时,到处都再也找不见她了。大门从外面反锁,窗户上装了细铁杆,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踏出这座囚笼跟上她的脚步,他只能蜷着身子窝在沙发之间,抱膝枯等她或许永不会到来的归期。

他根本没有听到安琪巨细无遗叮嘱的一切,那些字眼在她说要离开一小段时间后就完全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了。周围原本缓慢打开不少的一切瞬间坍缩,他的世界再次被坚韧厚重的水母罩笼起,窗外的喇叭、胃袋的空鸣、刺眼的正阳、柔暖的黄昏……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全世界只剩下那扇紧闭着的门。

这一次,他连石心的声音都感受不到了。

朔度的昼夜交替更迭,那些缓慢的光影变化和家中用具表面轻微的落尘一样被他忽略,除了呼吸,他连动一动都觉得多余。

直到安琪放下行李大惊失色的奔过来将他拥入怀中。

封塞的五感逐渐回位,他用比之前更加长久的神经反射困难的转动大脑,终于在对方迭声的道歉中缓慢抬起僵硬的枯瘦双臂回搂她,冰冷的指尖几乎被对方的温度灼烫。

也许,她并不是非常讨厌他。

可是……

她还是走了。

所以,还是会有下次的。

“阿刖,我不会走了,再也不会走了!你别——!!!”

“……沃……知道……”

“B563,吃药了!”小小的悬窗外发出一阵金属器具的剧烈碰撞声,缩在角落里的刑天刖猛然一抖,匆忙将贴在脸颊上摩挲的东西藏回宽松的病号服下,慢吞吞的站起身走到窗旁,拿起小纸杯中的药片吞下。在给对方检查过口腔保证绝对吞下了之后,他叫住了准备离去的实习护士。

“……水……”他因药效发作而困难的吐字,枯瘦的左手扒在铁窗上。“求……您……”

年轻的护士与他对视两秒,不忍的咬咬下唇正要回话,不远处收好药杯的胖护士快步赶来推了她一把。

“你疯了吗!”她小声诉斥着年轻的女护士,不安的回视了一眼仍旧扒在窗边的刑天刖。“他可是把自己同居的女友吃了!你怎么有胆——”

“抱、抱歉!我不知道……”

“行了赶紧走!”

远处的铁门轰一声扣上,他面无表情的将外伸的手收回,摇晃着身体缓慢走回角落,小心的从怀中拿出一小节白骨贴在颊侧,微勾着嘴角蜷起身子。

指骨上冰糖一样的拙劣的圈戒在暗处微微发亮。

安琪,你不会再走了,对吗?

第二十四章 权宦

大荒历洪夏四年十一月廿一,二更,玉府。

“诸位大人,如此,便说定了。”右司郎中玉谦和压着嗓子,扫视了一圈面前的众人。“此次联合上谏势必掀起朝堂波澜,天下动荡,万莫提前走漏了风声。我等拳拳报国之心,绝不可让阉党阻了势头!”

“明日进谏之事,却是委屈安大人了。”翰林士田修邈满脸愤慨咬牙切齿,忽然抓住身边安蕴湮的手。“安大人,您牵头讨伐阉党上疏血谏,为保江山社稷,天下必不会忘记您所做出的贡献!”

……老兄,有话好说,你能否先松开这双咸猪手。

“田大人,您言重了。”安蕴湮一脸谦逊,另一手轻摆,暗中用力将左手从田修邈紧攥着的手中拽出来,刷的握成拳头高举过头。“不过血谏,为保我洪夏江山,社稷稳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死而后已!!!”

……

大荒历洪夏四年十一月廿二,辰时三刻,司礼监。

“凉司公,翰林学士承旨安蕴湮安大人求见。”

“……让进来。”

“是。”

厚重的门帘被掀起又放下,官靴踩在地上带起的脚步声顺着声声生硬的请安问好一步步靠近,随着桌案前不远处暖阁房门轻启的声音,最终停落。凉钰迁批完案上奏折的最后一字,将其摊开搁在桌角晾干墨迹,这才慢悠悠抬头抬起头。

“安大人,别来无恙。”

“凉司公,不知有何指教。”安蕴湮生硬的弯了弯腰,权当行礼了。她双手拢在官服中,微扬着下巴,视线轻蔑。

“指教不敢当,只是想关心关心安大人。”凉钰迁一袭深紫长袍滚着暗纹,薄玉质的腰封松松的圈在腰上缠了两圈,骥头的穗子堪堪垂下,宫纱帽端端正正的扣在乌发之上,在宫灯下映出些朦胧的光晕,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捋了捋鬓角,薄唇挂起个刻薄的印子。“今日早朝安大人在朝堂之上以命血谏,不知现下……身子可恢复几分了?”

上一篇: 飞上枝头 下一篇: 两只大神一台戏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