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连罗裙都极少穿起的素淡女子,到底哪里吸引他呢。
情不知所以而起,却如此一往至深。
他忆不清当日到底是如何迫使她应了他的了,许是威逼利诱许是苦苦哀求,可总归他们算是有了些口头契约形式的东西,他也有理由常常抛下公务去缠她了。
好似要补回他缺失的所有青涩不成熟一般,他自最初盯着她呈上的奏折呆坐许久逐渐“病情加重”,直到后来让内心蚀骨的思念折磨的苦痛难当,冒着骤雨潜入她熟睡的榻旁目光发直,守到远处天光微亮。可偏偏朝堂之上他又必得时时警惕,有时还需用些刻薄字眼回击她当面的呈谏,迎着她的怒目而视,那尖刻的话语字字都如钢刀加诸己身,折磨的他体无完肤。
他想将全天下最好的都堆到她面前,可总又觉得这个不好那个衬不起她,焦躁的心大起大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时站在御书房外等着呈药,竟能将过路的宫女错看成对方的面孔。
云芝,云芝。
他捧着安蕴湮的字在心底日日念着,当作天大的秘密小心揣着,可胀满的依恋层层叠叠的裹在阴冷的笑容刻薄的话语之下,甚至在宫中擦肩而过时,他连回头窥看一眼都做不到。
【我若被捉了,便会成为你的把柄,我不愿这样。】
【凉钰迁,我想护好你。】
可他更不愿这样。
他宁愿拥着她被人击成筛子,也不愿生生看着她背着他走的越来越远,直到再也不见。
她应了他的,应了跟他这个不能人事的阉人,应了做他的妻。
每每她对他漠然相视,他总要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才不致奔到她面前跪地哀求,求她放他一条生路,莫再让他这般魂牵梦绕患得患失。
贼老天何故如此对他呢,他不过是,痴恋着个不该他奢求的人而已。
【云芝,你何时才肯卸任。】
【等老龙天寿,你扶的金鲤跳了龙门。】
【可云芝,我已等的太久了。】
他实在,等了太久了。
他等她出现,等了整整二十八载春秋。
在恋上她之前,他从不知东市集口的粽子是甜是咸,摊贩的脑花是酸是辣;他亦不知幼犬的哼声带着奶气,深院中的梨木不可与梧桐栽在一处;更不知累极时被人悄悄按捏脊骨的欣悦,与人依偎相贴时洪啸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欢喜。这世上所有带着趣味的事物好似都随着她的到来涌入了他乏味枯燥的世界,染上了鲜活。
他已全然忘了没有她时的日子,那孤苦无依的岁月俱都被她点燃了扬到风中,飘得半点不剩,他早已一头扎在这个名为安蕴湮的森渊之中,便是溺毙在她的怀抱里,也再无挣扎起身的可能。
……
“……公,司公!!!”
凉钰迁【砰】一声扣上面前的箱盖,迅速撤下身旁层叠的床幔垂到地上,刚刚掩住那口大箱,打断他思绪的小寺人便冒冒失失从外间闯进来,口中一连迭声的喊着他的名讳,刚迎上他如刀般的视线便浑身一僵,哆嗦着跪了下去。
“……何事。”
他下颌微扬抚了抚鬓角,薄唇紧抿成一条淡白的平线。
他已决定,无论这毫无规矩的寺人是哪路神仙是否有要事回禀,过后拖下去处死是绝免不了的了。
“安、安大人站在外头冲小竹子撒泼呢!她非说、说小竹子漏了她的奏折,忘了呈给上头,不依不饶非要找您理论!您说这不是打您的脸么!小的们也没辙……”那寺人押着头跪在地上,声音带点哭腔,看起来是被安蕴湮骂得不轻。
“……哼,她倒是有胆。”他将手缩在宽袖中,掩起那分因狂喜带起的轻颤。“请进来,本司公亲自和她理论理论。”
言毕,他衣袂一拂,微垂着眉眼向外走去。
“对了,你叫什么?”
“回司公大人,小人安嘉。”
安……
“出去吧,下回记着敲门。”
“是,谢司公大人!”
第二十七章【别番】男友
“……然后她就说‘你疯了吗?为什么非要缠着我!需要我把你的头塞进抽水马桶里转几圈清醒清醒吗?’我只好杀了挑唆她的人。她陆上的队友后来才陆陆续续赶过来,有几个用弓箭的身手很不错,那是……第三千六百二十七个位面吧,所以……”
“……我在哪?”
她下意识的朝声源问道,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混沌的视野模糊映出些轮廓。
“嘿,说什么呢宝贝?”
她感到有双手正在给自己整理身上轻薄的衣服,而她正坐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光/裸的双腿摩擦着布料。她两腿向下虚踩了几下,困顿的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而摇摇晃晃失去平衡,她条件反射向一旁伸手抓住了什么,隔着粗布触及到了某个温暖的东西。
她听到那个温柔低沉的声线压抑着倒抽了口凉气,迅速抓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扣,接着脸就被人抬了起来,逐渐清晰的视野中闯进一张陌生的脸。
“玩什么呢?不想让我去上班了,嗯?”
那个人低笑着用高挺的鼻梁碰碰她,色/情的顶了顶她的大腿外侧,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扶着后脑吻住她。
他闭上了眼,可她没有。
她看到在朝阳中,他颤动着的睫毛沾上金色,光洁的额头和削瘦的侧脸被光晕勾勒出一个好看的轮廓,额前的短发有几缕落在颊侧,随着呼气微微颤动,淡蓝色的衬衫泛着珍珠色的微光,宽阔的肩膀拉扯着布料露出下面肌肉的轮廓,因紧搂她亲吻的动作而紧绷。
她还在这个悠长甜美的深吻里问到了草木香,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可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她一只手被对方握着,另一只抵在他肩膀上,只要稍一用力抵抗就被对方拉近,用更加缠绵的方式唇舌交互,直到她轻声开始抗议才夺回喉舌的自由。
即使放开后,她也仍被他揽着后脑四目相对,那张温和帅气的笑脸充满着莫名傻气的幸福。
“……咳,呃……亲爱的,”片刻后,他挑起一边眉头将她搁在床上,抿着嘴角给她继续系居家服的衣扣,声音有些沙哑。“你再这样看我,我今天可真的只能请假了。”
“……抱、抱歉。”她蜷起双腿向后挪了些许,指尖触到一旁的被子抓进怀中搂着,缩着肩条件反射的向他道歉,像只双眼泛着水光的乖巧兔子。
“……你故意的吧?”他深吸口气环起双臂,站在床边背着光居高临下的看她,歪了歪一边头无奈的叹口气。“小坏蛋。”
“……抱歉,但是那个……”她尽量向后缩着,后背抵在床头柜上。
“您哪位?”
“……”
“……”
沉默在房间中尴尬的拓展开来,她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小球,从眼帘上方小心翼翼的看着对面神色不明的男人。
“……对不起,虽然我——”“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