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117)
他靠过去,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轻笑了声,“还怕我卖了你不成?”
苏阑说得又快又准,“谁会买我呀?挑剔阴损又爱作,嘴还那么毒,无非多上几年学。”
“这么说,故意做样子不嫁给我,是在得了便宜卖乖了?”
“我导师是个不折不扣女权主义领袖,我虽然对她的一些偏激理念不敢苟同,但是对婚姻家庭的观点基本一致,”沈筵的下巴的胡茬蹭着她的脸,苏阑一边躲着痒一边懒懒地说,“我们都很赞同,女孩子毫无保留地恋爱,勇敢热烈的付出感情,这是人生必须经历的阶段,但结婚生子不是,它只会侵占你本就不多的时间,然后将你的美好前景一股脑毁灭。”
沈筵暗骂了一句鬼话连篇,又道:“你就是杂学旁收太多,人都要掉进书里去了。”
苏阑仰起脸来,认真地嗯了声,“都是我不好,忘了我这么点前程和你的比起来,相形见绌了。”
沈筵半搂着了她放在腿上坐着,“倒也不用一下变这么懂事。”
苏阑疑惑地问,“怎么你不喜欢?刚才我存心搅缠你,不是还叹气吗?”
他笑着拨弄开她团簇在颈脖子里的头发,无端淡笑了一下,他要怎么告诉她,打她从棠园安安静静离开的那个午后起,他忽而就怕上了她防不胜防的乖巧。
因为她走那天就是这样,不吵不闹,披了条浴巾安静坐在沙发上,还冲他笑,可等他醒来人已经走了。
那个时候沈筵才明白,和你大吵大闹的人是走不了的,真正打定主意要离开,她连笑容都是振翅欲飞的甘甜。
沈筵希望苏阑她温驯安生肯消停,但又怕她太听话,生出别的想头来,他就这样矛盾着,把自己弄得进退不得左右为难。
所以那天李之舟问他说,“老沈,你说爱到底什么样儿?”
他记得他答,“大概就是时时刻刻,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怎么不喜欢?”沈筵一下子将她抱得很紧,“喜欢的很呐。”
司机在颐和园后头停稳了车,这一带路灯才刚坏了,也照不见个台阶,苏阑不妨被绊了一下,她下死劲拽稳了沈筵的胳膊。
沈筵回头扶她,“明天会有人来修,当心点儿脚下。”
苏阑恍惚想起来,她第一次走进棠园时,也是这样偎着他,像生怕里头有鬼似的。
到今天,她已经忘光了当年所有周折盘曲的隐微心思,到底是在害怕跟了这样一个人注定不能得个善终,而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还是即使情路暗沉如眼前这条看不清的仪门幽径,也要挽靠着他走下去。
她只清楚地记得,那会儿因沈筵而快得过分的心跳,和天边那一盏下落不明的月亮。
苏阑看着客厅里她的行李,“我们结婚以后就住这儿吗?”
他点头,“这是妈留给我们的,她一辈子,就得这么座园子了。”
“那我们以后就替她守着,”苏阑听他二哥说过他亲妈的事,“她看见你结婚会高兴的。”
沈筵刮了刮她鼻子,“我的心肝儿,今天怎么这样乖了?”
“滴,温柔人.妻体验卡。”
“......”
苏阑被身上的束胸缠得不透气,那脸上的颜色也渐渐晕红起来。
“这儿暖气太足,”她用手扇了两下,但还是难消热意,“我先去洗澡了。”
她着火似的跑进卧房浴室,剥了礼服才发现忘了带衣服进来,等洗完澡,裹着浴巾去衣帽间翻睡裙的时候,沈筵轻浮的笑到了她身后。
苏阑警觉地扽紧了浴巾,“我腰上现在还青着一块,都是怪你下午总掐着我。”
“干革命嘛,轻伤哪能下火线?来我看看。”
沈筵说着就要撩开她的浴巾去摸她的腰。
苏阑拍了下他的手背,“你个老流氓不许上手。”
沈筵悻悻地缩回手,“好不看,问个问题我就走,成不成?”
“那你离我一米,保持安全距离。”
沈筵认真地想了会子,“你刚说这人.妻体验卡,有特定的情景模式吗?”
“你要哪种模式?”
“运动模式。”
苏阑后知后觉的,“陪你运动?没问题啊。”
不就是去健身房吗?她还能怕了椭圆机?
沈筵正义凛然地点了一下头,“那一会儿先去床上准备一下。”
“......”
他娘的,上套了。
竟然是床上运动。
苏阑用力一扬,将浴巾随手丢弃在沙发上,又将衣帽间的门重重一摔。
沈筵听着后头苏阑弄出的震天响的动静,笑着摇了摇头,转了一大个圈,他动辄爱恼人又惯会使小性儿的心尖子,又回到了这里,成了他的妻子。
这事儿换了三五年前,他连想都不敢想,偶尔梦见了一回,醒来都会笑自己半天。
苏阑刚进房门时,就瞥见窗边大红酸枝闷户橱上新添置的翡翠牡丹耳衔环三足香炉里,燃着一支龙涎香。
她把香拔了,小心翼翼地端起来横看竖看,器型规整,雕刻细腻流畅,古朴厚重,正是清中期宫廷玉器的佳作。
沈筵带着一身清新水汽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苏阑差点没拿稳,她回头嗔道:“你没见我捧着玉炉子呀?”
他满脸无所谓,“见着了,哪怕就砸你手里呢,怎么了?”
苏阑真诚地发问,“这种宫里头的东西,到哪儿才能弄得到?”
“故宫里摆的不全是?不要命就凭你偷去。”
苏阑:“.....”
当她没问过。
这晚沈筵的心情格外好,真就抱着她讲起了来历。
只是边讲的时候,没有一刻不在她身上作乱,蹭的她都有些喘。
说是当年慈禧携光绪西逃时,因惊惶仓促,连车驾仪仗都是临时凑齐的,这路上的坎坷就更可想而知了,日暮抵昌平时,慈禧不进水米已有整日,身边伺候的宫女为了哄她进膳,就用这个香炉,和农户百姓换了一顿热饭菜。
那家主事也是个有眼光的,并没打算卖,临终前只说留给子孙后代,哪日有了难,也不至于孤苦伶仃没借处。
这一门子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真就没敢动,原封不动地保存到了解放后。
但没等到他家遇上什么关隘,就在全国运动时被搜了出来,还被扣上了个封资修的帽子。
本想着能纳财招福的物件儿,却因一夕变故成了亡命根苗。
苏阑听得心惊不已,“那你又是哪儿来的?”
沈筵扶着她滑进去的时候,在她耳边道,“那天去看望老首长,一眼瞧着就感觉你会喜欢,豁面儿跟人要来的。”
苏阑伏在窗边抖了下,“反正你也不要脸惯了。”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沈筵闻言笑了声, 退出来些,又深深地撞进去,“少胡说,我厚皮老脸的行动做派, 你连一半儿都没见识到。”
“见识了、一些, 郑妤在大觉寺、碰到的那位高僧, 就说她结婚会、给家里招灾儿的,又是谁、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