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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槐安(71)

作者: 惘若 阅读记录

头两年里,郑妤是实打实春风得意过一阵子的,只除了不能结婚,沈筵从不碰她外,他在大事小情上鲜少有不依她着的。

但沈筵是真的忙,郑妤一个月里见他三四次都算多,每回见了面,也都呼啦啦地围着一群高朋挚友,想说句话都不成。

好容易挨到二人独处,沈筵也已经累得直想阖眼,郑妤话都说了一大车,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问她:“你刚说什么了?”

可往往不等她开口。

沈筵就会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渐渐的郑妤也开始感到无聊。

她那工作又轻松,甚至连上下班打卡都用不着,横竖她的名字挂在Y企就成,照样领一份高薪。

沈筵不在的日子里,她也开始跟着宋凛那帮人出入京城的声色场所,就这样认识了一ABC。

American-Born Chinese:一在美国出生的华裔后代。

ABC是个伪装得很好的海王,一身撩妹的本事修炼得炉火纯青,立着财富自由的精英人设,还精心打造出纯情大男孩的形象,没两个月就把郑妤给吊住了。

最重要的就是,他给了郑妤一种前八百年、后八百年都不曾体会过的,谈恋爱的感觉。

这些年她只知一味追着沈筵,虽然他们订婚了,但总有种哪儿缺了似的遗憾。

而ABC的出现,完美地堵上了这缺口,一旦背了沈筵的眼睛,郑妤就常约他。

但玩归玩,她是从没起过要退婚的念头,一则,在她心里谁都不及沈筵清贵;二来,她深知这门婚事轻易退不得。

要是让她爸知道她在外面这么胡搞,不把她腿打断才怪,尤其和沈家订婚还是她拿命换来的。

所以她睡ABC的时候都非常小心,遮遮掩掩,半躲半藏,生怕叫身边人瞧出点子端倪来。

大半年都没有出过岔子的事儿,可偏偏就是那一天,两家人才在芳菲苑吃过饭,ABC不知道从哪儿就冒了出来。

也不晓得他怎么能进得来这样守卫森严的地儿,可他就是出现在了郑妤面前,郑妤还亡羊补牢地将他藏在了二楼的休息室里。

ABC说自己要回美国了,想最后见她一面,两个人激烈吻别的时候,门被沈筵推开了。

不止是沈筵,身后还有一大帮在这儿吃饭的公子哥儿贵小姐们,郑臣当时也在,那场面别提有多难看了,怎么形容好呢,大概就是他这么一没皮没脸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也会替老郑家觉得现眼的程度吧。

周围人议论纷纷的,沈筵堵在门口根本不让人走,郑妤和那ABC衣衫不整的,都快要给沈筵跪下了,直僵持到两家的长辈赶了过来,他才幽幽地丢下句,“郑叔叔,小妤是您的女儿,我若处置,恐失偏颇,这事儿您自断吧。”

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里头的震慑和威势不减,郑勋北当场血压就飙升了。

休息室里顿时乱作一团,郑夫人不停掐着人中喊“老郑、老郑”,郑妤也顾不上了仪容,忙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晃得厉害,郑臣看花眼了,他怎么倒瞧见,沈筵在转身时唇角微微扯了下,那孙子的表情,像是要笑了呢。

苏阑裹着毯子坐在壁炉边,半边身子靠在椅上,听郑臣讲完了这一段经过,木木地喝了一口酒,“他那么个好面子的人,哪能禁得了这样的事?”

郑臣踏了一脚她的摇椅,她前前后后地晃了起来,“行了,人老沈大风大浪里摔打过来的,还真能被这种小节给他耽误了?”

南下的北冰洋寒流,途经没有遮挡的中.央大平原到达美国东海岸,再到纽约已成暴雪。

室内暖意煦然,苏阑抬眼看着窗外白茫一片,她没有再说话,好像总还应该有什么事要讲的,却又想不分明。

在今夜之前,苏阑从没想到沈筵的日子会过成这样,她总逼着自己恨他,在意识里无限想象他娇妻美妾、儿女绕膝的画面,在四九城呼风唤雨,这种恨能让她心里涌出股异样的满足。

叫她认为离开沈筵,是此生做过最伟大光明正确的决定,她今后的人生里,都不会再现这种一往无前的高光时刻。

可是这怎么......全都错了呢?

独身在外求学这么多年,她从没有因为赶论文熬到天光渐亮,而觉得无助,哪怕走在路上被外国人歧视的时候,也不怎么难过。

记得2016年南鱼座流星雨爆发的那个夜晚,她刚从伦敦市区里打完工,给国内来的几家外贸企业当临时翻译,她刚拿到手还没捂热的一叠子英镑,在穿过一条小巷时就被群流浪汉抢走了,她徒步走到车站,翻出兜里仅剩的零钱准备坐车回剑桥,却又被告知傍晚火车临时停运了,因为运输工人不满两个财年仅3%的涨薪幅度,选择了集体大罢工。

当天晚上她就趴在站台边上,沮丧地计划着要在哪儿过完这个倒霉透顶的夜晚时,意外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流星。

苏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沈筵,你看......”

可身侧空无一人。

那时她离开沈筵已两年,却还会常常喊他的名字。

于是五千年难信一回传说的苏阑,对着流星许了个愿,希望沈筵无妄无灾,一定要活成她痛恨的、圆满的样子。

苏阑歪靠着摇椅许久,在郑臣起身时,她慢慢吞吞地,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有烟么?”

郑臣递了一根给她,苏阑把烟身横在鼻尖下闻了闻,和印象里味道不同,跟沈筵吻她的时候,卷入她口中的烟草香也不一样。

他看着苏阑这模样笑了,“这就同情起老沈来了?”

“我奶说过,怜悯男人晦气一辈子,再者,他轮得着我来同情吗?”苏阑摇了摇头,掀开毯子,撑着站起身来,她走到窗边,缓缓道:“我只是有点儿接受不了,这一段人生路,帮他作弊了都没能过好。”

郑臣轻叹了声,“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沈筵他,怎么都过不好呢?”

*

苏阑在郑臣这里住到了博士毕业。

他是个称职的室友,从来不干涉她的个人生活,虽然她也没有什么私事儿,除了学业就是实习。

郑臣的事情也不算少,有时候回家连他人都见不到,苏阑也往往是累得洗完澡,倒头就能大睡过去。

有时候闲了,也会一起去超市买菜做饭,郑臣的手艺比她强不到哪儿去,炒菜炒得来了火就把锅一掀,然后拿起手机点外卖。

两个人经常端着一份披萨,看同一部电影,对着男女主角品头论足。

大部分时间苏阑都听他讲,说这女的也就涂了脂粉看着还行,他私下里见过几回,卸了妆还不如你呢。

“这人怎么那么缺德!”苏阑踹他一脚,“好的没见你和我比!”

郑臣笑着躲了,“别看她怎么号称冷艳佳人,见着个有权有势的,那衣服脱得比谁都要快。”

苏阑哼了声,“你郑公子也没少玩儿这种的,就别把自己说的清纯无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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