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72)
他们俩人都不作兴过圣诞,倒是跨年夜那晚,一起去了时代广场看烟花。
苏阑出门忘了戴围巾,郑臣取下他的套在她纤细修长的脖子上,这时焰火四散着炸开,周围都是倒数尖叫,或是和另一半拥吻的人。
苏阑仰头看向半空,眉目含着笑,比漫天星光还粲然。
他低头给她戴上围巾,她浮动在晚风中的发丝轻抚在他脸上,这大概是他们此生离得最近的两分钟,郑臣闻见了一股甜香。
从她的脖颈间幽幽散出来,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强自将头偏了过去,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声,“我爱你。”
但广场上人声鼎沸,苏阑全没有听清。
她奋力大喊:“你说什么呀?”
郑臣静默了一瞬,“新年快乐,你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五月纽约的雨季来临, 郑臣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开车去苏阑下班,总部的同事们顺理成章的以为这是她男友。
而早已成为社牛一员的苏阑,为了避免传闻纷扰,大言不惭地告诉她的同事说:“No, He's my husband.”
反正这个地球上, 已经没有苏阑想嫁的人了, 用这个做托词也无所谓。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瞥了眼她师傅,还好他不在办公室,她生怕Johnson又变出一瓶香槟来,“Oh!Cheer for husband.”
那天郑臣接了她去吃晚饭,苏阑切着牛排随口问了句, “你怎么还能待在纽约?公司不是早就上市了?”
郑臣点了点头, “就要走了, 公寓还给你住, 想着打扫。”
“我也住不了多久,交流项目下个月结束, 得跟导师回伦敦。”
郑臣拿出个Hermes标志性的橘色方盒, “博士的毕业典礼,我一纨绔就不去参加了,送你的毕业礼物。”
苏阑咬着叉子, “唷, 您还能有这种自知之明, 不容易呐。”
他难得没和她拌嘴, “毕业后什么打算?继续留在纽约吗?”
苏阑点头,“嗯, 参加完毕业仪式就回, 已经和Merrill签合同了, 给我开的薪酬还不错。”
郑臣取过餐巾拭了拭唇角,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路踏着刀尖儿过来才走到今天的小姑娘,有一股子脉脉而生的温情。
她有最恬雅的外表,安安静静坐着不言不语的时候,内里的柔婉便会自然流露出来,可真要从他的身边找出一两个,比她还坚韧的人来,只怕是难。
苏阑意识到了今晚郑臣的失落。
到家以后,他们如常道了晚安,苏阑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老郑,你没事儿吧?”
郑臣笑了笑,“瞎担心什么。”
他还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这趟回了北京以后,就要和乔家的议婚。
乔南一也是一打小就混迹风月场的主儿,细论起来谁也不会比谁更干净,不过仗着有位曾爬雪山过草地的太爷爷,玩够了就在圈子里挑个人完婚。
挑来选去,也只有郑沈这俩姓氏,有着同样的家门荣耀,可堪相配。
乔南一不愿碰刚和郑妤退婚的沈筵,觉得他这人太阴,十个她也玩不过,于是这艰巨任务就落到了郑臣头上。
郑臣无所谓,反正娶谁都是娶,横竖婚后他也照玩不误,偶尔一起见见人,互相不干涉。
这本来就是他的归宿,在纽约这半年,已经是他从沈筵手里,硬生生抢来的。
磊落坦荡了半生的郑臣,最闪烁其词的一段日子全在纽约过完了,每次宋临他们问起来,他都绝口不提在这儿遇见了苏阑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后来有一天,苏阑突然发起了高烧,再加上胃溃疡发作,痛得她从床上滚下来,医生来给她打了一支杜冷丁才止住。
郑臣照料了她半夜,到天亮时分才总算退了烧,他给她盖上被子正要出去。
苏阑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白皙的肤色下隐约可见细小的血管,脆弱的像是伸出手轻易就能被挑破。
郑臣刚要转身,就看见她表情痛苦地蹙着眉,有些意识不清的,几乎微不可闻得低吟了一声,“沈筵......我疼......”
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担心什么,大概就是怕老沈寻来罢。
*
苏阑回Cambridge待了有一个月,这大概是她在这所学校里过得最轻松自在的一段日子,不用卷生卷死的挑灯夜读文献,也没有被高标准严要求的博士毕业论文支配的恐惧。
她好心情地在校园每个角落留下身影,拍了一堆照片发朋友圈,连林静训都给她发微信,说恭喜她终于把微信账号给找回来了。
苏阑看见消息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把时差一算,国内应该是半夜十二点。
L.Su.:【这么晚还不睡?】
我想静静:【我和我男朋友在外滩喝酒呢。】
L.Su.:【那难怪,有情人不用睡,男朋友哪儿的?】
我想静静:【上海本地人呀,高高瘦瘦的,就一普通孩子。】
L.Su.:【他能让你喜欢,就很不普通了。】
我想静静:【我发张照片给你看看他吧。】
林静训发来的照片里,是她男朋友骑着单车载着她穿过淮海路的弄堂小巷,金黄梧桐铺满了车篓,林静训手里欢欢喜喜的转着一片,脸上是那种特干净纯粹的笑容,好像曾经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痛苦从来没有发生过。
真好,那个总是照顾别人的姑娘,也终于在这个世上,找到了一块她自己的蜜糖。
苏阑看着照片就笑出了声。
参加完Cambridge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跪拜式毕业典礼后,苏阑拿上她的博士毕业证又马不停蹄地飞回了纽约。
郑臣已经回国,她把放在他那儿的东西全都搬回了自己家,正式入职以后,她就在总部边上租了个两室一厅的小公寓。
本打算踏实在资本主义国家混张绿卡过完这辈子的苏阑,在这一年初冬将至时节,接到了奶奶手术的消息,她忽然觉得,她似乎真的已离家太久,理当回去为奶奶尽点心,那日她和Johnson在办公室里紧张又细致地讨论了一个多小时。
三天后,周一大早的总部高层会议上通过决定,将她外派到北京分公司主管Corporate Finance,任期两年。
看起来是升了职,但比在纽约总部的薪酬少了三分之一,苏阑倒也不在意。
2019年12月初。
苏阑回到了阔别五年之久的北京。
她穿了件白色风衣,系出一抹纤弱袅娜的腰身,看起来姣柔又干练。
走出登机口,就看见公司给她聘请的助理高高举着欢迎牌,上面写着:“热烈欢迎苏总莅临Merrill北京分公司。”
苏阑只觉得脚底下的三室一厅又开始动工了。
她赶紧把墨镜戴上,抬手挡了挡脸,东张西望地走过去,特务接头似的,“是小方助理吧?”
方助理警觉的问:“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她算卦算出来的。
坎下、乾上,是现世卦,今日宜丢人。
苏阑把那块破牌子拿了下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就是你要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