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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37)

作者: 谢初之 阅读记录

一寸一寸地抹掉了眼底多余的情感,太清道尊神色淡漠地望向玉清,似玉石雕琢的神像:“元始,慎思。”

那声音太冷,冷得通天本能地一颤,想抬眸看向兄长,双眼又被他不容抗拒地捂住。

元始一顿,低头道:“是……长兄。”

世人皆说,太上忘情,无为真法。

那又缘何,生了这三千丈白发?

通天想,难道他的兄长,不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吗?

*

玉宸想,为什么这份温柔,永远都留不住呢?

她半跪在幻境之间,漫天的黄沙中,只以三寸桃夭支撑着微薄之躯。透过天地染上的血色,呜咽着是谁家不归的魂灵。

少女眼眸微沉,墨色长发垂坠一地,映照着她此刻苍白如纸的容颜。秉着一腔执妄,她折却黄沙的方向,极力想看清对面之人的面容。

千千万万年的相守相伴,彼此的容颜早已被描绘入魂魄,渗入骨髓三分。可她仍然像是从未看清过她的至亲。

九曲黄河阵万里的风沙迷了她的视线,让她再也看不真切。

过往像是被风沙席卷过的荒原,沉重的寂灭的被挽留,轻灵的鲜活的被夺取,如同经年的一场大梦,到了梦醒的时候。

白鹤童子执起玉如意的手不带半分迟疑,她怔怔地看着琼霄身死道消,碧霄随之应劫。而她伸出的手并未触及真实。扬起的万千术法剑势,没有一道能拦下三宝玉如意的坠落。

红花白藕青荷叶,扁拐如意青萍剑。

而这一切湮灭,又缓缓在她眼前拉开新的序幕。

周而复始,永无止息。

她眼角余光掠过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又带着几分恍惚地想到,那便该是,这个世界的太乙真人了吧。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她只是阖了眼眸,倏忽沉寂了心声。

“你说,天地不容无心之人。”

“这是谎言。”

而她神色淡淡,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又随手将桃夭丢到一边。玉宸抬眸看向天际,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她分明在笑,却笑出几分泪来,氤氲过眼尾,迤逦开一抹绮丽的绯红。

滴答,滴答。

是雨声泠泠。

听雨的人踏过一地烟沙,衣袍染血,长剑曳地。

她突然闭上了眼睛,青萍长剑无声地贯穿了兄长的身躯,再没有半分转折余地。

一如,他们的万万年的兄妹情谊。

作者有话说:

给自己点一首梦醒时分。

不太敢打太清老子的名字,总觉得慌慌的。

唉,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第26章 人间何处问多情 ◇

玉宸:是师尊不好,师尊来迟了。

幻境崩溃得悄无声息。

玉宸抬眸时, 还能接触到浮黎分外专注的目光。他笼罩在一层微冷的浮光中,以慢动作回放时一帧一帧的流速,朝她缓缓伸出手。

他偏开胸口的长剑, 唇边溢出几分血迹, 却仍是含着笑意,贪婪地伸出手, 一寸寸地抚过她散落的长发。

他俯下身来, 如玉的手指轻轻描画过少女的容颜,冰冷如故,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模样生生刻入心扉。

大片大片的血氤氲开来,像是浮世绘卷上狰狞的血墨, 沾染上了他原先纤尘不染的素色道袍。

玉宸不觉偏过首去,不敢去看这一幕景象。

而不远的地方,太上负手而立, 眼神淡薄至极,似乎丝毫不在意他眼前同室操戈之景。道尊只垂眸注视着脚下,原先黄沙覆盖的地方,不知何时已化作了沧浪之海,涌动着血色的不详的浪花。

是永恒的梦魇。

而她乍然惊醒,眼前仍是漆黑一片, 唯有她手中桃夭闪着微弱的光。

玉宸在怔忪中,试探着抚上了自己的面容。微凉的指尖触及细腻的肌理, 只让人心生恍惚。

“第二次了。”

玉宸一手撑着额头, 喃喃念道。失神的眼眸里仍辉映着群星,却涌上了几分末日到来时, 星辰陨落的苍莽哀凉。

她低低地笑了, 透着三分苍凉, 像隔世的月光。

执着桃夭的手猛然攥紧,又无力地松开。

只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落远方。远处浮动的光也变得飘摇,似风中残烛,将息未息。又在某一瞬间骤然亮起,赴一场生死的约。

长长的衣摆曳地,玉宸复而拢下心绪,朝那边赶去。

*

琼霄执笔挡在碧霄身前,她的手隐隐有几分颤抖,云鬓散乱,脸上带血,形容狼狈几分。

碧霄面容恍惚,在两人之间来回地看了数遍,亦握紧了手中长剑。

与两人形成对峙之势的太乙真人,一身道袍被撕裂了几个口子,颇有几分狼狈的模样。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后退几步,脚跟抵到了玉虚琉璃灯的边缘。

琉璃灯于三人头顶高悬,庇护了一方天地。

光芒之外,周遭的黑雾缓缓流动着,仿佛被某位神祗赋予了生命,只欲向灯内天地侵染。又试探着,不愿上前半步,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太乙拢在袖中的手偷偷攥上几张符箓,只待情况不妙时,便朝其丢出。

他一边分出心神关注外界变故,一边又不免注意着对面的两位女修。道人苦笑一声,清隽的眉眼染上几缕纠结。

他清了清口:“不知两位师妹现在……”

话至半截,两人齐刷刷地把武器指向了他,流转的灵气带动周围空间的变动,黑雾也暴涨几分,愈发逼近。

太乙把眉头一皱,心底亦不由涌上一股愠怒。想了想,又尽量和缓了语气:“我知师妹因幻境之景责难于我,但还请诸位现在先以大局为重。待我们从此处出去,再议其他为好。”

“大局为重。”琼霄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她凝视着对面的太乙,眼底幽深一片。

但她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拉过碧霄,与之席地而坐。

太乙又琢磨了一遍自己的发言,未想通纰漏之处,只得在另一侧坐下。

一时寂然无声,唯见双方的法力汇集在一起,共同支撑着头顶上的琉璃灯,保其不灭不坠。

想不通的他又蹙了眉梢,开口道:“若论根源,此事本也是因二位所起。之前所历幻境,未必不是由阵法残念而生。至于其几可乱真的程度,大概亦有贫道的责任。”

太乙自认自己这一席话说的细致入微,头头是道。

却见碧霄在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听完他的话,转而,目光一冷,长剑骤然出鞘,便直指太乙而去。

道人反应极快,他将拂尘一甩,便缠住碧霄刺来的剑。

太乙脸色一沉:“碧霄师妹这是何意?”

而碧色道袍的女修尚不罢休,索性弃剑启阵,化气为剑,数把长剑杀气凛然,随着她一声轻喝「去」,便继续朝他攻去。

琼霄眉心狠狠一蹙,喝道:“碧霄!”

而女修仿佛陷入了什么偏执妄念之中,对琼霄的呼唤充耳不闻。她眼眸里暗沉沉的,无声燃烧着一簇烈焰,像是要将自己也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