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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日昭昭(124)

作者: 顾沉之 阅读记录

“何必等日后?”言太后打断道:“大好的机会如今不正摆在掌印面前吗?”

福安顿了顿,犹豫着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言太后走上前,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敲动着,说:“锦衣卫要查案,就让他们查,舍弃一个孙卯就能解决的事何苦再大费周章。掌印你是聪明人,要知道若是当年麓安事件的真相再次被翻出来,对你,对哀家都没有好处可谈。”

“既如此,何不化繁为简,这样一来你同哀家也都能皆大欢喜。”

*

谢延卿下了早朝回来时,吏部办差大院的门正敞开着。

启明手足无措的站在院中央,眉间皱成一团像是遇见了什么难解的事,见他回来忙迎上前。

谢延卿抬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启明没说话,他伸手指向谢延卿平日办公的房间,似乎里面坐着凶神恶煞。

短短几瞬,谢延卿便猜到了屋内的情况。

他安抚了启明几句后,抬腿迈入房间内,见徐青芜正敲着二郎腿仰头坐在椅子上,面上盖着一本书,看样子是在这里等了他许久。

谢延卿拱手道:“徐指挥使。”

徐青芜将面上的书拿下来,放在桌案上,缓缓道:“谢大人还真是让徐某好等。”

“琐事耽搁了些。”

徐青芜侧首看向他,见他神色如常,接着道:“谢大人好像见到了我一点都不意外。”

谢延卿将炉子上吊着的热水拿下来,为他沏了盏茶道:“这段时间,见到徐指挥使的次数的确比以往多了些,并不觉得意外。”

徐青芜轻笑了一下,“这么说,谢大人一早就猜道我要过来是吧。”

谢延卿笑而不语,没接他这个话。

“这茶,我就先不喝了。”徐青芜站起身,走至门前正色道:“北镇抚司接手了一个案子,同谢大人有几分联系,还请谢大人配合徐某过去走一趟吧。”

“好,”谢延卿提起笔,说:“容我给家人留个话。”

徐青芜微微皱眉,面对谢延卿他总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这个人和他所遇见过得那些文弱书生相同又不同,相同的是一样的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

不同的是就好像自己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在他意料之中,这无端让徐青芜感到有些烦躁,却一时之间想不出烦躁的缘由。

谢延卿搁了笔,将写好的信封了口放在桌案中央。他脱下了上早朝时穿的那身青色朝服,细心地折叠好放在柜子中,换上一身浆洗的有些发黄的素衣。

做完这一切后他迈步出了门,见徐青芜还靠在门前不动,谢延卿侧首问道:“徐指挥使,不走吗?”

徐青芜站在原地望着他,面前人清瘦单薄的轮廓同脑海中某一个影子一点点重合。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我最近总是在做一个梦......”

“什么?”

谢延卿没听清他的话,随口便问了一句。

“我梦见我同以往一样带着锦衣卫去抄罪臣的家,从一个恶贯满盈侵占私田的贪官家中,只抄出五两银子和一幅字画......”

“而那个人,他穿着和谢大人你一样的衣服。”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死棋

酉时将至, 日落西沉。

白竹捧着托盘,将院中晾晒的旧书册一本本的仔细收好,眼神时不时的望向廊下坐着的言云衿。

晌午时分, 宫里头有人送信过来, 白竹将信件交给自家夫人后,见她的面色顷刻间变得惨白。

白竹担心是谢大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忙询问了两句。

可言云衿却只是语气淡淡地说是宫中有事, 谢大人最近不回来住了。随即就吩咐她叫人套了车, 主仆二人一起回了言府。

谁知从回到言府直至现在, 言云衿就一直坐在那整理着书册,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

她像是不知疲惫,又像是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看得白竹心里很是担忧,却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身后传来一阵清缓的脚步声, 白竹回头时见言阁老朝她们走过来,忙让开了路俯身行礼。

言阁老点点头, 问道:“她在这儿坐多久了?”

“有一整个下午了。”

言阁老叹了口气,他拿起一旁尚未收拾好的书册, 放在手中翻了几下,见上面做了标注的皆是同钟太傅有关的记录。

他知道自己女儿是又在忙着整理资料,为钟太傅撰写生平。

言阁老上前几步, 走到言云衿身边,将自己身上的氅衣披在言云衿身上,道:“妍妍, 修祠写撰书都是需要时间筹备, 你不要操之过急, 需得顾念着自己的身体。”

言云衿手指的动作飞快, 每翻到一本和钟太傅相关的内容便停顿下来,做上标记。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我快一分,谢延卿便能早一分脱困。”

“你就能保证此番锦衣卫抓了投毒的人,就能将当年麓安惨案的事一并翻出来?”

言云衿点点头,“会的,姑母不会放任有一个知道太多真相的人留在北镇抚司等候审讯,她一定会寻机会解决掉这个隐患。谢延卿已经被一同关押在诏狱,有他的提点,锦衣卫的人定然会严加防守,只要让孙卯意识到她已经成了姑母的弃棋,想让他说出当年的真相便不是难事。”

言阁老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们这样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

“爹爹害怕吗?”言云衿打断道:“若是孙卯将一切说出来,爹爹多年来费心维持真相就会被戳破,届时姑母,爹爹你乃至我们全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全天下的口诛笔伐。”

言阅看向自己女儿坚定的眼神,良久后转过身摇了摇头。

“爹爹身负憾事,午夜梦回逃不过良心的谴责。麓安惨案能重见天日,也算是老天给爹爹一个恕罪的机会。”

言云衿站起身上前几步,将头靠在自己父亲宽阔的肩膀上,宽大的衣袍下言阅的身形已经不再似从前那般健硕。

小时候她曾一直觉得只要自己站在父亲身后,父亲便可以替她挡住外面的一切风雨。

一晃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父亲不再年轻,这个家也到了需要她来守护的时候。

言云衿将手搭在父亲手臂上,宽慰道:“爹爹放心,女儿这一次有能力守护好我们一家人,也有能力护住谢延卿。”

*

诏狱牢房内光线昏暗,孙卯身上的囚衣混合着血水粘黏在伤口上,微微一动身上便是火辣辣的疼。

锦衣卫的人对他多番审讯,他只是哭喊着求饶,鞭子没挨过几下便又晕了过去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身上血肉模糊,最严重的伤口并非刑罚所致,而是像是被利刃刺破在腹部,此时虽得到了妥善的包扎,却依旧疼的他冒冷汗。

谢延卿进来时他正趴在草席上艰难地喘息着,透过栏杆孙卯费力的看清来人的模样,连忙挣扎着起身朝谢延卿站的方向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