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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日昭昭(129)

作者: 顾沉之 阅读记录

是钟太傅为他特意为他起的表字,承宥。

“三法司的奏请重审麓安惨案,北镇抚司协同处理,我正在审查当年的卷宗,你是当年麓安书院唯一一个幸存者,又同太后有些万千联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延卿摇了摇头,“指挥使依律正常查案便好。”

徐青芜看向他沉默了一阵,道:“我的意思是,不将你交给三法司的人审问。”

“为何?”

“你应当知道,三法司的人鱼龙混杂。都察院右御史何光中,大理寺季家人都同太后关系匪浅,这件事闹得这样大,太后不可能不怀疑到你头上,你落入三法司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谢延卿轻笑了一下,“指挥使为何愿意帮我,难不成只是因为做了个梦吗?”

徐青芜站起身,收回目光,“我发现你这个人做出的事总是会让我出乎意料,我虽不知你费尽心机做的这些究竟是何缘由,但最起码不是想流言所说的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并不想让麓安书院再多一个冤魂。”

说完,他转过身负手道:“更何况,这次的事能进行的如此顺利,还了我父亲和当年一众锦衣卫清白,我还要谢谢你。”

谢延卿道:“徐大人本就无辜,迟早是要真相大白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徐青芜没接他这个话,抬眼沉声道:“有一件事我想你得明白,我虽能将你暂时关押在诏狱保你性命无忧,但三法司的人还是会随时提审你,你替太后做事许久他们都有目共睹,如今朝中舆论指向太后,他们动不得太后便必然不会放过你。”

“明日审案一经开始,只要是有一丁点能定罪的证据在手,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谢延卿释然地笑了一下,“生死不强求,比起隆德十七年离去的同窗,我已经在这世间多留了许多时日了,不是吗?”

此言一出,堂内陷入一阵寂静。

良久后,徐青芜走到屏风后面,拿出一个包裹递给谢延卿。

“今日叫你过来还有一事,我受人相托带东西给你。”

谢延卿看向他手中递来的包裹,上面印着的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祥云花纹。

他拆开结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淡黄色布袋内除却平日换洗的一些衣物外,还有两份用油纸细心包好的桂花糕。

她对他说出的话从来都没有食言过,总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法解决困难,执意将这些不易存储的桂花保存到现在,临近冬日也能吃到甜香软糯的桂花糕。

谢延卿拿起两包沉甸甸的油纸包,只觉得承载的情谊重似千金。

言云衿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世间万事只要有心,亦可强求。

包裹的最下方,装着一本他平素爱看的游记。

谢延卿拿起那本书放在随手翻开一页,见中间夹着一段柳枝制成的书签。

恍恍惚惚间,谢延卿思绪仿佛回到了羡云苑。

草长莺飞的季节里,言云衿穿着那身熟悉的金丝祥云衣裙,像是将初春的暖阳披在身上。

她步伐轻快地迈向院前的柳树,折下一节柳枝递给谢延卿,声音娇柔婉转感慨道:“人生在世总是免不了分别,可人人都盼着阖家团圆,不想和自己的亲人分开,所以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折一节柳枝劝人留下来。”

“就算是离开,也请不要离开的太久,早些回来。”

谢延卿握着手中的一节柳枝,鼻腔内涌上一阵酸涩。

他张了张口,犹豫着问道:“她最近...过得还好吗?”

徐青芜顿了顿,说:“孙卯的供词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四方学子百姓都在为钟太傅打抱不平,更有甚者跑到言府门前去闹...不过,有言阁老在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

浆洗的泛黄的衣袖里,谢延卿的手微微颤抖了几下。

他不怕独自一人面对三法司的审问,面对朝堂之上一众想要置他于死地,杀他泄愤的人。

这个决定他并非第一次做了,甚至上一世做过的事再做一次也只觉得轻车熟路。至于后果如何,自己之后能否全身而退他并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言云衿。

他怕留她一个人在外面迎接世人的恶意时她会害怕,更怕她会因自己身陷囫囵而心急哭泣。

可言云衿从始至终都没有哭,她反倒是不断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他,要好好生活,要早些回来同她团聚。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给了谢延卿一种错觉,就好像这些事会在不久之后得到妥善解决,待一切风平浪静后他们之间还有大把的时间去享受二人世界。

去种种花,做做糕点,再抽时间一点点走遍世间的大好河山。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文章这周内正文就会完结啦!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大家可以提前说一下哦,我记录一下之后会写出来。

第90章 牺牲

一晃一整个十月就快要过去了, 言云衿的旧书院买下了两个月终于重新修葺完毕。

她将当年教导自己和弟弟景韵的赵老学究请来,继续在自己的书院中干起了教书育人的老本行。

赵老学究才学过人,为人又宽厚仁义, 多年来深受京城百姓敬仰。

在听闻言云衿建书院的目的后, 他不顾自己一把年纪毅然决然地住到书院中,重操旧业帮助她将书院打出名声来。

这短短半个月,已经陆续有十几位学子得知这里书院重建, 又有德高望重的赵学究坐镇的消息后, 纷纷慕名而来, 截止到今日书院已经可以正常运转。

言云衿在别院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才觉得心中安稳了些,这么长时间也算终于迎来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临近晚膳时,昱鸾带着重月楼几位伙计过来。

说是重月楼最近新得了些野味,加在一起一共十几只山鸡野兔, 特意带过来做烤肉也算犒劳一下最近为书院的事辛苦奔波的众人。

言云衿给重月楼来的伙计们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得知了方位他们马不停蹄地拎着十几只野味去做处理。

昱鸾留在廊下陪她说话, 她今日显得有些沉闷,整个人不似平日那般爱说爱笑。

虽是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她却依旧晃动着手中的团扇,看向言云衿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呢,总不会是在这里守着书院一直等谢延卿回来吧?”

言云衿苦笑了下, 看向周围道:“守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昱鸾沉默了片刻,面色凝重道:“他身上背上了你们言家在襄城的私田,又替太后办了那么多错事, 哪一桩哪一件三法司一经查出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我知道...”言云衿叹了口气道:“可我就是想赌一次。”

“赌什么?”

言云衿转回头看向她正色道:“赌这世间的人情胜得过刻板的法制。”

闻言, 昱鸾摇动团扇的手坠了下来。

她看了言云衿许久后方才开口道:“他夹在皇帝和太后中间, 无论是哪一方为了顾全自身都会选择他来当那个牺牲品。妍妍...别怪我说话不中听, 谢延卿这次的确是难以善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