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朗日昭昭(29)

作者: 顾沉之 阅读记录

问他,他也只是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什么人能好好走路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言云衿感到有些诧异,但也没有深究。

如今想来那段时间里,他多半是在刑部接受了审讯。

他背上被廷杖打的旧伤还没有痊愈,又要再添新伤。

言云衿想到这里,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分疼痛,痛的她身形恍惚了一下,靠着墙壁方才站得稳。

她这一晃动,身边的人皆是一惊,纷纷下意识地伸手上前想扶住她。

一旁的幼童见状抢先过来扶了她一把,问道:“言姐姐,你没事吧?”

傅见琛收回了右手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没事。”她松开一只手冲幼童摆了摆,“我缓一下就好。”

幼童见她这副摸样又细心地安慰道,“先生是自愿跟着刑部的人走的,不过先生跟我们说他没事,几日后就回来,不会耽误我们的课业,先生向来言出必行,他说很快回来那就是很快就能回来,言姐姐不必太过忧心。”

言云衿岂止是担心,如果不是她拥有前世的记忆,见了解谢延卿看似弱不禁风的文人皮囊下的那一把潇潇君子骨,见识过他毅然决然奔赴黄泉的决心,她也可能和这群天真无邪的孩童们一样,在院子中静静的等候他们的先生回来。

她靠着墙壁缓了许久,方才将这股疼痛忍了过去。抬眼时,见傅见琛眼神中的深意变化莫测,像是惊讶,又像是狐疑。

先前她心急屡次故意制造偶遇去接近谢延卿,但他待她都是那般礼貌疏离,若不是知晓前世他一早对自己的爱意,言云衿还真的不知道要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放弃。

现如今她转变策略,放慢脚步一点点向他靠近。她以为那件被修复好的耳坠是他接纳她,也好好爱惜自己的开始,未曾想一转眼他又将自己陷入这般境地。

此时此刻,言云衿不得不承认她对谢延卿这个人,对他做出的事感到恐慌和后怕。

他总是这样,前一秒让人觉得安静平和,如沐春风,下一秒就能将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她不知道现在的谢延卿心里究竟是如何看她的,甚至自己也摸不清该如何向他靠近,那些不能言语的情绪在胸口堵了太久,突然爆发时疼得她不能自已。

缓和过来以后,言云衿接过幼童递来地帕子轻轻地擦拭了下额头上地冷汗,她不敢多留,很多事情还需要她尽快去她父亲问清楚,妥善处理。

匆匆行了礼,她转身正欲打算离开时,听见面前地武安侯开口道,

“一个声名狼藉的穷学士,值得你这般在意?”

作者有话说:

知道大家急着看女鹅和女婿和好,最近正在努力码字准备万字大肥章啦,会多码一点让大家一次看个爽的!

第24章 奸佞

言云衿回慈宁宫同姑母打过招呼后,马不停蹄地派人套了车,带着白竹一起往言府赶。

她对谢延卿前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些,很多事情想一一弄清楚就绕不开她的父亲,当朝内阁首辅言阅。

武安侯此番是有备而来,他将种种证据罗列地十分清楚,绕开了都察院直接将人送进了刑部。

刑部尚书傅司兴同他有远亲,又是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性子,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事由他处理,谢延卿少不了要挨过几番审讯。

回来的路上她派人打探清楚,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一众官员联合调查,发现的确如武安侯说的那般,此番由户部送往永州军营的第三批粮草出现霉变,导致前线的将士们吃坏了身体。

这一战虽是大获全胜,但一众将士伤亡惨重。

负责此次永州军粮筹备的户部员外郎陈束,已经暂时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而这位刚上任没多久,叫做陈束的人当初就是通过翰林院考核,在被谢延卿给予合格后,方才由吏部调派盖章授予的户部员外郎一职。

而三法司经过初步调查发现此人在这之前,于翰林院的每一项考核中都达不到结业的标准,故而谢延卿在其中的嫌疑格外令人重视。

马车抵达言府时,听门外前来迎接地小厮说起言阁老此时正在朝中议事,不知多久方能回来。

夫人带着言小少爷出门拜访亲友,须得晚膳时分才能到家。

偌大的府里一个亲属都不在,言云衿努力将自己胸口处地燃着地那股焦躁地火气压下去,她带着简易的包裹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窗下翻看自己的草稿纸,试图将前世的记忆贯通起来重新思考。

对于谢延卿的一生来说,隆德十七年是个重要的分水岭。

他虽没有出生于世家旺族,有家势相助。但他天赋过人,年幼时便是永州城百姓家喻户晓的“小先生”,常常帮助邻里年纪小的孩童讲解书中难懂的知识。

后来他母亲病逝,他守孝结束后只身前来京城考取功名,入麓安书院觅得良师益友。

受钟阁老得影响,他致力于打破朝廷世家垄断得局面,为天下寒门学子谋出路,对四方黎民百姓抱有悲悯之心。

如果不是言云衿活到了皇帝为他洗清冤屈,亲提“廉正”二字得那一天,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深受百姓敬仰的谢学士后来为什么在麓安惨案发生后,会一改前态,迅速攀附权贵、与人结党、攘权夺利,成为当时文武百官唾骂的“反臣”,“奸佞”。

前世,谢延卿重返京城初入朝堂时,投身于言阁老门下,他为人看起来无欲无求,做事又极为踏实本分,很快就成了她父亲的心腹。

她们言家到了这一代子嗣单薄,偏房小辈的男儿之中个个都是酒肉纨绔,只知道享受亦或者是挥霍着百年世家带给他们的风光荣耀,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家族是如何在朝廷风云变幻中谨小慎微。

言父老来得子,但言景韵的成长根本比不过他衰老的速度,他急需一个能帮助言氏一族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有用之人。

所以,他和太后才将言云衿的婚事看的异常重要,只可惜未曾想多番顾虑挑选,最终间接连累了自己女儿的名声,至此京中各个世家贵族对言云衿退避三舍,都不愿于她结亲。

无奈,言阁老将目光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人。

谢延卿年纪轻轻官至翰林院侍讲学士,才华过人,为人又踏实稳重。古往今来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且他家世清白无依无靠,是难得的继承言阁老衣钵的最佳人选。

故而几番商议之下,她的父亲决定将她嫁给谢延卿。

然而这件事也就成为了他人生中的另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重要的分水岭。

日渐西沉。

白竹收拾好房间回来时,见自家姑娘还坐在窗边出神,以为她在为谢大人被刑部带走的事担忧,便热了牛乳递到她面前安慰她。

“姑娘,您都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喝口热牛乳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