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昭昭(83)
闻言,言云衿心里生起一阵悲凉。
这皇城中的风吹毁了太多太多幸福的家庭,葬送了他们本该和美的一生。
她咬了咬唇,沉思良久后说道:“我母亲与顾妹妹的母亲冯夫人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小时候顾妹妹也常常到我家中做客,我实在是不想看着她年纪轻轻就深陷泥潭无法起身。”
她看向谢延卿,目光坚定地说:“夫君,我想帮帮她。虽然我们都没有办法阻止这门儿婚事,但至少能开解顾妹妹一二,不要让她和王爷心生隔阂,夫妻之间总要携手共进这日子才能过的舒心些。”
谢延卿目光带笑地同她对视着,说:“好,你做你想做的事,王爷那边大可放心交给我。”
她有些犹豫地问道, “王爷他……会不会为难你?”
“不会,其实王爷和陛下一样都是愿意悉心听从旁人建议的人,不至于固执己见。”
言云衿牵着他的手,盯着他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额间的碎发被人细心地别在耳后,她听见谢延卿问她,
“怎么这样看着我?”
言云衿将头靠在他宽阔的怀抱中,满足地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只要夫君你在,我做什么事都是心安的。”
*
入了夜,未央宫宫门四处围满了提着灯笼的内侍与锦衣卫,却未曾发出半分响声。
身着金丝盘龙袍的皇帝手撑着头,端坐在主位上,眉间拧成了川字。
自他返京回宫已经有了六七日,每日下了早朝处理完政务都会马不停蹄地来未央宫守着,生怕一时大意再生差错。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院中传来脚步声,锦衣卫指挥使徐青芜拎着一个包裹走进来在李昌烨面前行礼道:“陛下,臣已经令太医院全部太医一同查验了一番,内廷送给未央宫的这份安神散的确有问题。”
李昌烨眼眸中的寒意加重,他沉声询问道:“里面有什么?”
“这里面被人加了少量的噬魂散,点上一两次根本看不出效果,时间一长就会使人产生幻觉,折磨人的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从前北镇抚司就用过这种东西审问犯人,后来因为太过于阴毒便全部焚毁了……”
砰的一声,李昌烨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破碎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鲜红温热的血液顺着他掌心蜿蜒而下。
在内侍压抑在喉咙的惊呼中,门外守候的祝英三两步上前,从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按压住李昌烨的右手,有条不絮的说道:“传太医。”
李昌烨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浑身因为愤怒很颤抖:“可有查出是谁干的。”
屋内众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彼此对背后之人心知肚明,碍于身份又每个确切的证据都不好开口。
“当日在场的宫人审问了这么久,现在可有眉目了?”李昌烨问道。
徐青芜摇了摇头:“从在湖边洒扫的宫人,到花房送花恰巧经过的女官都仔细巡查了一遍,各种方法都用过了没人招供,看样子这群人应该的确不知情,臣觉得那可疑之人应当此时还躲在宫中。”
徐青芜抬头时对上了祝英的目光,看见祝英微微抬手指向东边午门的方向。
见状徐青芜顿时醒悟又接着说道:“陛下,臣觉得寻常宫女想一击即中将人从有护栏挡着的桥上推下去,这事儿颇有些困难。若说是宫里干苦力的还有可能,花房的宫人整日修剪花草应当没有这个力气。 ”
“所以,你想说什么?”李昌烨问道。
“臣询问时,全部的宫女都说当时正值午时,湖边来往的人少之又少,且并无男子和内侍之类的人经过,事发时在场全部人都是宫女。臣也查过这些宫女的底细,没有一个人是做过苦力活的人,没办法在旁人尚未看清时,将谢姑娘一举推入水中。所以臣猜想,如果谢姑娘不是自己神情恍惚,失足落水,那推她入水的人必定扮成宫女的模样,在事成之后便已经易容回到自己的住处。”
李昌烨看着太医蹲在身边替他包扎伤口,思考了一会儿后道:“今晚你便把北镇抚司关押的宫人送回去,找太医过去照看一下。并放消息出去,就说她意外落水性命堪忧,周围宫人搭救失当才受责罚。”
屋内众人听闻这话都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他,
徐青芜眉头微皱,想了想开口问道:“陛下的意思是...是想迷惑背后谋划之人,再伺机行动?”
李昌烨叹了口气:“总要让背后之人先得意一会儿,觉得高枕无忧之时才会露出马脚一网打尽。”
宫门处,一位内侍弓身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封信转交到祝英手中。
祝英快速地将信上地内容浏览了一遍,随即抬眸看向周围众人,上前一步道:“陛下,有个好消息,驿站那边来报岭北王已经即将抵达京城,明日便可入宫。”
徐青芜闻言抬起头,这可真她妈是好消息!
岭北王入京,对李昌烨而言百利无一害,有岭北大军的势力在背后擎天撑着,他才能真正同言太后一争。
李昌烨站起身,玄衣胸口之上绣着的金丝盘龙栩栩如生,正怒视前方有睥睨天下的姿态。
他神色肃然,沉声道:“去告知内廷各局做好各自分内的准备,明日一早迎岭北王入宫!”
第58章 棋子
昨夜下了场雨, 雨势不大却淅淅沥沥的落到了天明。
满宫里的人都在为岭北王入宫做准备,唯有李昌焕如同置身事外一般,天刚刚亮就提着伞去了文华殿。
外头的雨虽然有了要停的架势, 但经过一整夜宫道四处满是积水, 即便行的小心谨慎难免也会浸湿衣角。
李昌焕一手提着袍子,一手撑着伞迈进文华殿内。他径直走进书案旁脱下满是湿气的外袍,叫人沏茶水过来, 但隔了好一会儿, 外面才有了脚步声。
李昌焕整理着外袍颇有些烦躁, 头也没抬的说:“李内侍不在,你们就放肆起来了吗,一盏茶都上的这般慢。”
说着他一边擦着脸一边转身,余光瞟见门口处站着个青色官袍的影子,他定睛一看, 正是他那个所谓的老师,翰林院侍讲学士谢延卿。
“怎么是你?”
谢延卿放下手中的书卷, 关住了渗着潮气的殿门。
神色如常地说道:“回王爷的话,臣过来当值。”
李昌焕看了一眼谢延卿, 微微皱眉道:“方敛呢?”
“他今日有事,委托臣替他来照看王爷的功课。”
李昌焕扫了一眼,冷淡道:“你讲的课, 本王并不想听。”
谢延卿也没恼,淡淡地开口道:“臣入职翰林院侍讲学士,前来文华殿给您授课是陛下的旨意也是臣应尽的责任。”
李昌焕冷哼道:"所以谢大人这事拿皇兄来提点我的吗, 若我不呢?"
“王爷, ”谢延卿看向他道, “很多事不是不想就能实现的, 就像您也不想娶靖和伯的女儿,但您也没有办法拒绝。”
李昌焕怒目看向他,训斥道:“放肆!本王的事什么时候用你来指手画脚了,谢大人是觉得自己娶了言阁老的女儿,又代替阁老入内阁听众大人议事,已经身居高位敢来本王面前耀武扬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