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105)
石虎臣听了这话,愣愣地瞧着他。
裴俦忍不住拍手道:“嗯,说得好,谢祭酒教得不错。”
二人瞧着他,面露讶异。
裴俦展臂搭在他们肩上,一手一个将人揽过,神神秘秘地道:“你俩要是从此埋没了,倒也可惜,谢祭酒指不定还要偷偷抹眼泪呢,日子还长,以后要不要跟我混?”
石虎臣:“……”
梅映宵:“……”
待送裴俦离开了国子监,石虎臣还愣愣地没回神。
梅映宵在他肩上拍了一把,他才猛然清醒过来,结巴道:“他他他……”
“咱俩以后就跟他同一阵线了,做事须谨慎些,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冲动了。”梅映宵远远瞧着裴俦马车离开,语重心长地道。
石虎臣神情古怪,道:“我不是说这个。”
梅映宵挑眉道:“那你想说什么?”
他憋了半天,艰难道:“以前怎么没觉得,裴首辅是这么……这么亲和幽默的人吗??”
梅映宵沉默了。
*
天色尚早,裴俦并没有急着回府,让车夫调转马头,往郊外的皇极观去。
他要去见一个人——刘奕。
说起来也奇怪,自铜币案爆发至今,这刘奕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裴俦同寇衍聊过,才知道自从景丰帝解了他的禁足,刘奕便自请去皇极观焚香诵经去了。
二人一合计,景丰帝都重新掌政了,一国太子万不能再沉迷修仙论道,裴俦便亲自去了趟皇极观。
裴俦从前在礼部时,没少往皇极观跑,不必劳道童引路,自己驾轻就熟地进了观,径直往太子诵经的唐王殿去。
刘奕虽贵为太子,但生性温和,平易近人,他仔细交代过观中众人,此番一切从简,不摆储君架子,大家也只拿他当寻常师兄瞧。
殿中照旧燃着降真香,裴俦环顾一圈,在左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上前行礼,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
刘奕正捧着一卷《南华真经》研读,闻声放下书,站起身来,温声道:“不是说过了,在这里没有什么太子,只有……”
他的声音在见到裴俦面容的时候戛然而止。
刘奕失声道:“老、老师?”
裴俦无声一叹,维持着礼节,道:“殿下,臣乃龙渊阁大学士裴小山,冒昧前来,是想请太子殿下帮个忙。”
刘奕怔怔地望着他,直到裴俦一双手已经举累了,他才道:“裴大人不必多礼,有话不妨直说。”
裴俦从怀里摸出一卷书,双手呈上,稳声道:“臣斗胆,以先首辅所著《清河论》为邀,请求太子殿下回归庙堂,以社稷苍生为己任,护我大渊千秋万载。”
刘奕接过那卷书,随意翻了几页,复望向裴俦,轻声道:“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裴大人的意思?”
“臣与陛下一条心,只为稳固我大渊江山。”
刘奕倏然朝他伸出手。
裴俦不敢躲,脑子飞速转动,想不通他要做什么。
刘奕的手就停在裴俦身前一寸之外,只差一寸,便能触到那莹白指节。
裴俦行礼时一贯低着头,站在刘奕的角度,正好能瞧见裴俦长长的睫毛,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微微颤动。
一如从前。
他最终收回了手指,捧着那卷《清河论》坐回了蒲团上。
“既是裴大人所盼,承芝自当应允。”
“臣在东宫,静候太子殿下归来。”
裴俦迈出唐王殿时,回头瞧了一眼,刘奕又去看他的《南华真经》了。
*
裴俦向景丰帝请命,将梅映宵安在了户部,石虎臣则去了兵部,二人除了本职之外,其余时间便跟着裴俦学东西。
三人这日照旧在龙渊阁待到了子时。
裴俦正在主座上批红,两个小的就在两侧将案卷分类存放。
石虎臣打了个哈欠,道:“你别说,许久没回国子监了,还怪想老师的。”
梅映宵仔仔细细核对过折子,凉凉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老师近几日应该不在国子监吧。”石虎臣心大,见梅映宵不理他,又自言自语起来。
这回梅映宵掀起眼皮瞧他,问道:“怎么说?”
“你不知道?”石虎臣把折子一放,有些惊讶地道:“谢家最近在办丧事,老师虽不常居家中,按照礼制,还是得回去奔丧的。”
他俩说话着实不避讳旁人,裴俦耳力过人,朱笔一顿,也挑眉看过来,道:“谢家?谁去世了?”
石虎臣忙坐正了,“回大人,听说是个姨娘。”
姨娘?
谢家在铜币案中牵扯的人不少,大半男子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如今的谢家,他没记错的话,是谢老太君当家。
见裴俦半晌没说话,石虎臣又自顾自地说起来:“老师虽为祭酒,向来最不受谢家那老太君的喜欢,这次回本家,指不定被怎么刁难呢。”
梅映宵蹙眉,忽使劲扯了扯他袖子。
“别在大人面前瞎说。”
石虎臣被扯得身子一歪,瞪了梅映宵一眼,到底没再说话。
裴俦与谢铭的交情不可谓不深,到底还是怕这书呆遭罪,次日早早处理完公务,将剩下的折子往寇衍身前一推,无视后者的瞪视,换了身常服便出了宫。
说起来,谢家与漆宅还算是一条街上,只是相隔甚远,两家亦无什么交情。
裴俦乘轿到了龙武大街,走了几步,便瞧见了谢府的匾额。
旧时谢家门前总是门庭若市,达官显贵们老是上赶着巴结谢家,此时人走茶凉,加上近来在办丧事,倒有了几分萧索之意。
裴俦走上台阶,递上名帖,邯京中还少有人不认识他的,小厮看过那名帖,确定眼前这位正是风头正盛的裴首辅,讲话都不利索了。
“大、大人,您此番是来?”
“贵府不是在办丧事吗?我来吊唁。”
“这、这样啊……”
裴俦倒奇了,这人不去通传,同他在这里绕什么弯子。
许是裴俦的气势太过迫人,那小厮没撑一会儿,便缴械道:“大人饶命!实是府中现下不方便,还请您改日再来。”
“怎么不方便?”
小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内院忽穿出一声怒喝:“你这个勾结贼子戕害我儿的混账,我谢家没有你这样的白眼狼!你给我滚!”
裴俦蹙了眉,一把拨开那小厮,快步进了谢府。
绕过两重影壁,裴俦老远就瞧见那单薄的褐衫男子,被人赶了出来仍不见怒意,反而恭恭敬敬冲主屋行了个礼,道:“老太君不认我没关系,这话却是说得有些重了。哪里来的贼子,谢铭又何曾害过家兄?一切都是家兄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谢老太君气得满头珠翠乱颤,偏头正见一个丫鬟端着茶水过来,一把提起那茶壶,就对着谢铭当头砸去。
茶水滚烫,这若是砸中了,谢铭势必被砸个头破血流。
院中众人皆提起了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