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119)
“龙渊阁主事,梅映宵。”
“在下崔邈。”
梅映宵引着崔邈走在田埂上,道:“这么说,崔先生此来梁州,是裴首辅的授意?”
“我本在附近游历,首辅找人传书于我,便过来看看。”
梅映宵点点头,忽停步蹲了下去。崔邈一脸茫然,也跟着蹲在了田埂上。
稻谷的种植时间不一,收获的时间也不统一,像他们站的这方水田,谷粒还泛着微微的青色,需要再养些时日。
田中蓄的水约莫到田埂的一半高,梅映宵静静瞧着水面,见一处缓缓浮上几个气泡,飞速出手往泥里探去,拨弄一阵,待泥水都搅浑了,一使力,抓了个长物上来。
崔邈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差点摔下田埂。他定睛一瞧,是条田鳝。
“……”
梅映宵掐着那田鳝要害,任它在手里挣扎,折了根草穿过田鳝两腮,提在手上。
他抓了一把泥按在田坎上,细细抹着,解释道:“这长鱼最是烦人,专在这田埂上打洞,农田好不容易蓄的水都流光了,稻子养不熟,就会败了这一田的收成。”
崔邈瞧着他,含笑道:“看来梅大人来梁州这一趟,真是学到不少。”
梅映宵微怔,田鳝不停摆尾,打在他裤腿上,他低头瞧了一眼,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人在坝上一处凉棚里落座,梅映宵将田鳝系在木桌边,洗净了手,给崔邈倒了碗茶,道:“这田间地头没什么好东西,一碗粗茶,崔先生勿怪。”
“怎敢。”
梅映宵一碗茶下肚,手在眉间搭了个棚子,瞧着田间劳作的农人,轻声道:“这百亩都是朝廷公田,今年收成不错,应能蓄下不少粮食。眼下正是农忙时节,我奉命前来,总不能干等着,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崔邈缓缓喝着茶,静静听他说完。
“这百亩中约莫有三十余亩农田是晚稻,须拿水泡着,晚上十天半月才能熟透。今年是个难得的好年,太阳晒得足,稻谷也长得好,但问题就出在这儿。”
梅映宵放下茶碗,抹了把嘴,沉声道:“梁州已经约莫两月不曾下雨了,大家靠着山渠引过来的水撑了半月,后来这山渠不知怎么竟流干了,农人们四下寻了些水源,奈何距离太远,路途颠簸,运到此处时已失了大半,无异于杯水车薪。”
崔邈了然地点了点头。
“裴首辅曾同我聊过崔先生,您曾任工部侍郎,早年城西水渠失事,就是您修好的,晚生知道您在水利上的本事。面临相同困境的不止此处,整个梁州的公田加起来可达千顷,其间晚稻约莫十二三,数目不小,亟待水源救解。”
崔邈忽道:“如今这位裴首辅,可是那先首辅裴俦的表侄?”
梅映宵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问,老实道:“正是。”
崔邈眼底微光闪动,道:“梅大人放心,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
岭南,总督府。
桂垚清点完最后一批兵器,正同手下人交代事情。
一守备小将跑了进来,跪地道:“桂将军,边营又抓住了几个可疑的探子。”
“切记,不可出差错。”桂垚交代完最后一句话,转头道:“在哪儿?带路。”
岭南十五万大军,共分为虎啸、巨鹿、贪熊、赤猿、驭鹤五大营,尽数驻扎在岭南两广之地,闲时各自养兵,战时聚至一处。
半月前,五大营的兵力便开始齐聚在岭南连雄城外,就地驻扎,在外围牢牢建起了一张网,日夜有守备军看守,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今日抓住人的是赤猿营,桂垚甫一进去,就听见有人在破口大骂。
“呸!乱臣贼子!你们无诏调兵连雄,这是犯上作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桂垚顿了顿,拉开帐帘,见两个守备军拿着块布,正往那骂人者的嘴里塞。旁边地上无声无息地躺了两个人,同骂人的这个一样,身着邯京将士的军服。
“桂将军。”
那人嘴里被塞入布团,还在呜呜呜地不停出声,守备军往他腹部踢了一脚,他立刻吃痛地蜷缩在地,颤抖着不说话了。
“嗯,总督不在军中?”
“总督一早便去了虎啸营,算算时辰,再过一刻就该回来了。”
桂垚点点头,指了指另外两个人,道:“死了?”
“这两个胆子小,昏过去了而已,剩下这个性子烈,怎么都不肯屈服,属下只好堵了他嘴,免得污了总督和桂将军的耳。”
“说说经过。”
“是,”守备引着桂垚在一侧落座,道:“是晨起巡营的兄弟们发现的,营里有个猎户出身的,眼神好得跟天上的老鹰一样!放水的时候瞧见河对面林子里有动静,叫上人绕后去包抄,果然就抓住了几只眼睛。”
桂垚神色淡淡,“没有漏网之鱼吧?”
“绝对没有!那兄弟办事利索,带人将方圆十里排查了一遍,又仔细辨认过林子里的脚印,确定没有其他人。”
“嗯,等总督大人回来再做定夺吧。”
片刻后,有人将那守备叫了出去,帐中便只剩下桂垚与那三人。
桂垚细细辨着帐外声音,忽起身走到那探子身前,蹲了下去。
探子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像从泥地里滚过一遭,露出来的皮肤上都带着伤,抬头一见桂垚,忍着身上疼痛,狠狠地瞪着他。
“你是邯京派来的?”
探子盯着他,胸膛起伏不定。
桂垚极快地瞧了账外一眼,压低了身体,轻声道:“我可以给你拿掉这布条,前提是你别乱出声,否则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探子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神色,缓缓点了点头。
解下布团后,那探子微微坐直身体,双手绑在身后无法行动,他盯着桂垚,道:“你不是桂存山的人?有何目的?”
“我想知道,是谁派你来的?”
探子不言。
“让我猜一猜,秦焱?裴俦?还是上头的那位?”
他在探子凌厉的目光下毫不退让,轻声道:“他们可真是狠心啊,明知岭南强悍如铁桶一般,还叫你们上赶着前来送死。”
“休得胡言!”探子涨红了脸,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掐桂垚脖子了。
“你的命不好,眼光也不好,错投了主子,才枉送了性命。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条活路,你走不走?”
探子沉默片刻,道:“什么路?”
桂垚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那探子面色突变,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闭上眼睛,沉默倒地不起了。
守备掀了帐帘进来,拱手道:“桂将军,总督回来了。”
“嗯,我这就去,把这个人看好了。”
“是。”
赤猿营主账中,几个营主将集聚,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军务,桂垚掀帘进去,见怪不怪地绕过他们,往主座上去。
桂存山身着盔甲,须发皆浓,一双目生得狭长,同桂馥凝有八分相似,此时正站在沙盘前查看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