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420)
在曹门大门让银霄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对晋王弊大于利。
这两张小报对晋王更是不利。
他日的储君,变成小报上的绝代佳人,对晋王而言,是个可怕的注脚,会把自己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许会显得晋王亲民吧,毕竟连通义郡王都敢在他裤裆里掏一把。
还有今上看了小报后,会对晋王心神上有松懈,不过晋王根本不会在乎这个——他早已经决心与今上为敌。
这两张小报唯一的作用,就是成全晋王的一厢情愿和谄媚讨好——通过这两张小报,他把宋绘月藏的干干净净,没有人说起。
张旭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忍不住想起了宋绘月。
对宋绘月的心狠,他与有荣焉。
果然是自己的同类,聪明、心狠、手段高明。
慢吞吞的,他喝了半杯茶,放下茶杯,活动了一下手指,打算抄一页经书再去睡觉。
然而门外响起了叩门声,随后一个壮汉走了进来,对张旭樘道:“二爷,寺里来了许多禁军,苏停知会了监院和首座,说要抓贼,朝我们这里来了。”
张旭樘眉头一皱:“抓贼?”
话音刚落,有冰凉的东西滴落在张旭樘鼻尖,他伸手摸了摸,拿到眼前看,才发现是一滴血。
“二爷!”小卫连忙上前,抬头往上看,“要不要戒备?”
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看到在灯火交错下,华丽的藻井成了一团接一团的暗影。
就在此时,那一团深幽的影子忽然动了,随后一条黑影力不能支地滚落下来,直跌到张旭樘面前。
张旭樘瞳孔猛地一缩:“铜鹤?”
铜鹤深受重伤,身上的伤口用衣带系住,以免滴血,但是力道不足,有所松动,而且一条胳膊软绵绵的耷拉着,显然是断了。
铜鹤只停顿了一下,就纵身钻入桌案下。
抄经的桌案很宽大,在宋绘月抄过一次后,就被挪动到了墙边,让一侧挨着墙壁——否则张旭樘坐下抄经书时,偶尔会恍惚着,好像宋绘月就坐在他对面一样。
铜鹤一动不动,蜷缩进了桌案下的阴影里。
张旭樘立刻看向小卫:“去加香片,再去外面把住门,尽量不要让他们进来。”
他只说了尽量,因为知道银霄肯定也来了——能把铜鹤伤成这样的人,只有银霄。
一个小卫,是拦不住银霄的。
他又拿了帕子去擦脸:“老三,带着你的人都藏起来,不要让禁军端了。”
小卫和老三各自行动,张旭樘擦过脸之后,立刻展开鸡林纸,用镇纸压住,饱蘸一笔墨,开始抄经书。
他眼睛不好,因此烛灯全都立在他身后,他的影子正好落在桌案下,将本就昏暗的桌案下方遮的严严实实。
一滴墨,滴落在鸡林纸上,显出几分慌乱。
客院外苏停皱眉,看向血葫芦似的银霄,在银霄回应他的目光之前,移开目光,扫向李长风:“在里面?”
李长风用余光看了一眼银霄,心想:“我知道个屁。”
他低声回答:“应该是,我们一路追过来的。”
银霄一路连打带赶的追过来,他们追着银霄过来。
“你们看仔细了?”苏停意有所指地问。
李长风这回没有犹豫:“那个枪法和身法,绝对是杀张相爷的人没错!我们都看着的。”
苏停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
李长风立刻以苏停常说的话回答:“管他是谁,就是晋王在此,也不能阻拦禁军搜查的脚步!”
苏停一时哽住,看着李长风认认真真的面孔,心道从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憨直?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章 规矩和拳头
一个为了跟踪宋绘月,在太阳底下晒的滋滋冒油的人,不仅是憨直,还存着一股正气。
苏停看向大门:“里面住的是为今上祈福的张家二爷,惊扰了他,也是惊扰今上。”
李长风高兴起来:“太好了,张家二爷一定会鼎力支持我们搜查,为他父亲报仇雪恨!”
苏停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觉得自己和李长风已经是无话可说。
“叩门吧,”他示意李长风上前叩门,同时喝令银霄,“楼银霄,进去之后,听我吩咐,不可一意孤行。”
银霄没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看的苏停一个哆嗦。
可怕。
人还是那个人,眉眼也还是那个眉眼,只是忽然之间少了一股生气,人的一面蛰伏下去,另外一面浮了上来。
是蒙昧而且凶狠的野兽,眼里泛着凶光,神阻杀神,佛拦杀佛。
苏停咽下口中剩余的话,看着李长风扣动铜环。
门很快便打开,小卫看了看外面站着的禁军:“你们有事?”
“禁军搜查杀死张相爷的贼人。”李长风从腰间取下禁军腰牌,在小卫面前亮了一下。
“你们已经搜查过很多次了,没有一次抓到了贼,”小卫的手依旧牢牢撑住门框,并没有让开,“二爷在禅房中抄经书,不能打扰,你们等二爷抄完经书把。”
苏停不苟言笑:“还要多久抄完?”
“刚开始。”小卫回答。
李长风当即冷笑:“等你们二爷抄完,黄花菜都凉了.”
话音未落,银霄已经忽然上前,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按在小卫胸前,随后用力一搡,把小卫搡的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青色短褐上出现一个清晰的血掌印。
小卫在张旭樘面前是个可以随时替换的人物,但是出了门,因为是张旭樘的心腹而高人一等,无论是大相国寺的人还是张家的人,全都对他客客气气,如今被银霄搡到地上,心头登时大怒。
怒归怒,但却不敢言语,只是忍着气爬起来,匆匆又挡住了门:“你们还有没有规矩!”
他说话时,目光看向了苏停。
银霄不理会苏停,抬起腿,一脚把小卫踹进了院子里。
这一脚踹在小卫身上,疼的是小卫,打的是张旭樘的脸,然而苏停却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疼,因为银霄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银霄不是没有规矩,而是拳头在规矩之上。
这一脚踹的苏停心胸越发狭窄,很想领着禁军扭头就走,然而此时骑虎难下,他若是不进去搜查一番,怎么能服众。
他忍着一口恶气示意李长风跟上,自己率先跨了进去。
客院不大,二十来个禁军立刻就把院落挤的满满当当,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水缸,左右都是厢房,漆黑一片,只有正中间禅房亮着灯火,张旭樘的影子映在窗户上,确实是埋头苦写的模样。
苏停点出人手:“分头搜,不要惊扰了人。”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银霄给落下了。
银霄站在院子里没有动弹,鼻尖嗅着这里的气味。
这里的气味太浓郁了,无论是打开的两边厢房,还是门窗紧闭的禅房,全都弥漫出来令人透不过气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