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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一千夜(111)

作者: 羞月牙 阅读记录

在两双疑惑的目光中,她咬牙低声道:“你们根本料想不到,我在那里专心看画,他突然说我很美,然后就跟我热吻起来了。疯子,疯子……”

两个女孩哈哈笑了。

白绒光是想想,就能想出当时蒙娜丽莎的“微笑”该有多么神秘。

笑完,在舒昔生气的目光中,她严肃道:“嗯,很过分。西班牙男人也太热情了。”

·

深夜,巨大而华丽的舞池中,一对对舞侣正伴随着舒伯特的圆舞曲跳舞。

白绒原本在喝酒,忽然被一只熟悉的手掌牵入舞池,刚好换了新曲,灯光暗下来。

她伏在纳瓦尔的胸膛前,视线一转,被离奇的一幕逗笑。

舒昔那位男友,看起来似乎总是那么热情又疯狂。此刻他正拉着别扭的舒昔在一堆慢舞舞侣中跳探戈,无视众人惊讶目光。舒昔看起来无话可说,却还是配合他了。

视线再一转,白绒又见黎卉和高个子金发大男孩正在小声吵架。两人一边跳甜蜜的华尔兹一边呛嘴,你嘲笑一句我讽刺一句,没一刻是和谐的。

白绒笑着收回视线,仰起脸,下巴搁在男人胸膛上,望着纳瓦尔逆光的俊脸,感叹道:“可惜俞甄艺已经回国,今晚不在这里,否则对我来说就完美了……”

应该所有在意的人都到齐的,包括曾经失去了的友人百乐。

扣在她手指间的力量收紧了。

他揽紧她,轻声道:“完美的夜晚总要有一点缺憾。”

他的手好暖和啊。

白绒想起了最初与他在街边捡一枚硬币时,他指尖冰凉的触感。那好像是错觉,现在,她被深深地拥在他怀里,感受到的明明是最温暖的体温。

舞池音响中,嗓音如天籁的女歌唱家温柔地唱道“Turning and turning and turning…”,空灵而优美的女声吟唱,听起来,恋人们就好像真的一直在“转啊转啊转”。

波西米亚水晶吊灯下,金箔与白银的碎光一点点折射在华丽的礼裙上。一对对性格各异的情人,就拥抱在这一方天地,旋转于亮丽宽广的舞池中,整夜,整夜,永不止息般跳着舞。

——是的,季节会更迭,冬天会离去,但爱人会转回我们身边。

·

午夜,室外又飘着白雪。

两只酒杯靠在一边。

地毯上,女孩躺在男人盘着的腿上,醉后说的话全都含混不清。

纳瓦尔揉了揉额角。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只知道语调怪可爱的。

女孩睡在温暖的壁炉旁,窝在他怀中,半梦半醒间,像小猫那样翻个身,用含混甜糯的嗓音唤他“Monsieur Navarre(纳瓦尔先生)”。

他很喜欢。

其实白绒自己也是知道的。

每当她懒洋洋地窝在他怀中,他都会显出一些满意情绪来。呵,他一定是爱看一个人堕落懒散的样子,借这个人满足内心深处对普世理想的渴望——懒!一个人,无所事事,只晒太阳,只睡觉,简直是人类共通的终极理想。可他呢,有一座酒庄,才没机会像她这样懒散呢,内心一定是有些羡慕的。

纳瓦尔俯身,听清她在用中文呢喃些什么了:“我本来没考虑过异国关系……谁知道咧,一匹毛色发亮的白马忽然就出现啦……”

“我讨厌冬天,但冬天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啊。你知道吗上次那么冷,外面下一整夜的雪,可是哦,可是我喝得有点醉了,不睡觉,就像个傻瓜一样跟他在壁炉旁一直跳舞,唔我当晚说我不想做别的事,我就想跳舞,于是哩,他就顺从我的想法喽,陪着我跳舞……下雪好冷呀,我开心死了我爱死冬天了……”

男人嘴角不禁上扬。

他侧过身,打开木柜,小心地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透过盒子正面的玻璃,可见一瓶顶级收藏类红酒。

光洁的瓶面反射着红光。

那是二战后的香颂干红,同批次收藏品中剩下的最后一瓶,未经拍卖,值几十万美元。

当然,表面价值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这是酒庄最珍贵的纪念品。

他将礼物塞在女孩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十九岁生日快乐。”

白绒迷蒙睁眼,一看见怀中的酒,顿时清醒一半,连醉意也退散了些。

她捧着这瓶酒看来看去,爱不释手,激动道:“你真的要给我吗?这、这……你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啊!

对方乍然这样说一句,倒是她没料到的,怔了一下。

好吧,既然他用中文表白,她就用法语回应吧——

她低下头去,腼腆道:“Je t'aime(我爱你)。”

纳瓦尔轻笑着重新将人揽入怀里,把玩着乌黑的头发丝,低声耳语:“上个夏天,酒庄酿造的那一批葡萄酒,等橡木桶贮藏两年后大概还需要瓶装储存十年,才会迎来最佳口感。你想跟我一起等到那时候开瓶共享吗?”

“十年?”

白绒惊讶道:“十年哦……三千多天,这个约定可太久了……那时候,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当然。你可以当作是睡了一觉醒来,睁眼,就已经过去十年。”

·

白绒是在温暖中醒来的。

壁炉燃烧一夜,柴火仍未熄灭。第二天清晨,床头有新鲜的铃兰花束。

她感觉自己躺在柔软蓬松的被窝中,贴着安全的怀抱,仰头,就看见蓬松的栗色卷发与沉静的褐色眼眸。

失眠大半个月,总也睡不够。这次她好像在梦里睡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醒过来了。

人生还那么长,当她每一次沉睡醒来,都会看见褐色的双眼吗?

缱绻之间,她试图起床,但还是很困,赖着没能起来。

纳瓦尔随手打开电台。

电台正在播报格莱美古典作曲类奖项。热闹的声响让白绒清醒了些,睡意渐渐消散。

她埋在他怀里,用清醒的语气郑重道:“你知道吗?我不会再专注演奏事业了。不会在台上发光了。我会继续念作曲,毕业后也会把人生重心放在写曲上。可能是歌剧,可能是电影配乐……我都感兴趣……”

她刚给美ᴶˢᴳ*国一间有名的动画公司寄去了她作的曲子,真希望他们能邀请她给动画电影写配乐啊……

从此以后,她要为她自己的生命谱写乐曲。

而不想再成为别人的乐章。

“这是你说的计划?”

未等她应声,纳瓦尔从床头柜中取出一个崭新而厚实的五线谱本子。

“送给你的。”

本子像礼物一样被简单包装过。白绒伸手摸上去,感觉到质感舒适的棕色皮面、精致的细节设计,她有些茫然。

“以后,你有一生的时间谱写你的旋律。”他说。

她看了看本子,呆呆望着他:“为什么给我这么厚的本子呀?我才开始正式接触作曲,能在五线谱上写多少首曲子呢?说不定,它会长期跟外面的雪地一样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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