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冬眠一千夜(70)

作者: 羞月牙 阅读记录

她醉得厉害,讲话讲得乱七八糟:“……假如你的古堡只剩下一道门,那么,我会偷走你唯一的钥匙。我要跟安德烈一起被锁在门外。这样,他就无法收拾行李离开,不能工作,也不能回家,只能跟我一起睡在月光下的葡萄园里。并且,由于你对外失去了行踪,你的酒庄集团也就被迫解散,人们开始去找别的工作,你再不用过每天开会、办公的生活,只能跟我一起喝酒、聊天。”

纳瓦尔笑起来,抚摸她醉红的脸颊和耳边的碎发,俯看着她,“那样我就会一无所有。”

“那么我可以少些情敌。”

白绒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铃兰花丛,感觉到盛夏最后的余热在随雨水消散。

这样的感觉不是毫无理由的。

夏天烧到了最热烈的时刻,往往就会换季,如同黄昏时烟霞弥漫的天空,即将迎来黑沉沉的夜幕。每一个金光闪闪的日子,都像是甜蜜的回光返照。

她用指尖在他的胸膛上轻划,“你现在是不会忘记我,但三百年以后肯定会忘的。”

“……”

她听见了男人的一声轻笑,接着,他竟配合她一起说奇奇怪怪的话——

他用磁性动听的嗓音说着含蓄温柔的法语:“是的,莉莉安,时间会流逝,但记忆可以留存。它会埋藏在泥土下面,在你我头脑中扎根过的地方……但我更相信是储存在腐烂的心脏里。”

以白绒的法语水平,听诗意的语言还有点费力,但不知为什么,复杂的词汇此刻有种魔力,让她仅凭感觉就理解了含义。

她在昏沉缱绻的状态下喃喃问:“你上次的情书还没有念完吗?”

“是现编的。”

她傻笑了一下。

纳瓦尔低头,亲一下她的酒窝。甜甜的、醉人的酒窝。

气息往下,又轻吻她脖颈上因练琴被腮托硌出来的旧伤痕。

乌云笼罩在古堡上空,掉落透明的雨,将玻璃、草地冲刷得干干净净。

是的,三百年后,这座城堡经历了十万个寂寞的夜晚,破败成一团废墟,所有的华丽都会化为乌有。那时,只剩下斑驳的墙面与坍塌的墙垣,每一个房间都空荡荡,仅残余废弃的桌椅。窗台上爬满了深绿色古藤,渗进白茫茫的光,空气里有呛人的尘土味道。

古堡再怎么修缮,也只能与酒庄一起被列为历史保护建筑。

不知那时的异国游客走进这里,会如何揣测当年的故事?但他们肯定猜不到,有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热吻过另一个人。只有当天的雨知道。

·

第二天中午,白绒走进餐厅,再次向马修管家确认道:“所以,我因为睡懒觉而错过了与他道别,是吗?”

“小姐,分开二十天而已。”

——不是二十年。

旁边,蕾娅和欧佩尔一听,嘴角都隐含着笑意。

白绒撑着下巴,开始回忆,“我不记得他说离开具体多少天了,马修,你确定是二十天吗?”

二十天后,她的暑假可就要结束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是的,二十天。纳瓦尔先生早晨离开时,您还在自己房间里睡觉。您也知道……您每天都睡到快中午才起。”

白绒:“。”

她别开脸,小声嘀咕:“我可没有作息不规律,至少我不熬夜……”

“那才正是稀奇之处。”

“……”

·

白天,白绒独自坐在纳瓦尔的书房内,趴着桌面,无聊地翻一些报纸来看。

她发现,古堡虽然订阅每日报纸和每月新刊,但纳瓦尔的书房内总是保留许多旧报纸,报纸旧得泛黄、卷边。

书桌一角,有一本很漂亮的MIDORI记事本吸引了她的目光,纯色皮面,摸起来质感很柔软。

她拿起来翻看,只见记事本扉页上是这样标注的:《未来退休计划》。

“……”

咦,这个男人。年纪轻轻就写好这种计划ᴶˢᴳ*?

不过,他的法语字迹真是好看。白绒忍着笑,想翻到第二页读一读,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思索后,决定还是等下次问过他再看。

“莉莉安,好像有你的信!”欧佩尔跳过来通知她。

白绒起身,“我的信吗?”

“是从中国寄来的。”

外面天幕阴沉,又要下雨了。

信箱的箱门被人“咔”地打开,渗进昏暗的天光。

少女期待的双眼顿时冒出来。

她伸进手,取走了自己的航空信件,迅速关上箱门。

雨是夏天的雪,滴答落在人的头顶,冰冰凉凉的,随信笺一起刺激尘封的记忆。

本以为过去的记忆会就那样消散,但它们原来只是压在了箱底,一开箱,满满的信笺便弹落出来。

它们也是陈年红酒,在舌尖融化开来,以为可以直接咽下去,但却是深深刻进了味蕾里。

白绒还没看具体地址,理所当然认为是来自父母的信,她回想一下,似乎是有段时间没收到家里的信了。

她飞快地跑回房间,旋转着躺倒在床上,开心地拆了信封。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通知:明天是大年初一,但刚好遇上内容不太愉快的章节(放心不虐),断更一天,延到初二再发,大家好好玩,后天再来看吧。

第49章 、小提琴

下午, 阴雨的天空放了晴,空气不再闷热, 湿湿凉凉的, 让人平静下来。

雨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蕾娅与白绒坐在面朝花园的台阶上,一起翻看厚重的大相册。

“啊,原来你们家里有这么多照片……”白绒看看脚边堆叠的一大摞相册,摇头感叹道。这是每隔三两天就拍一次照的程度吧?

“我父母在世时喜欢拍照。”蕾娅解释道。

是的, 相册里绝大部分都是他们父母多年前的相片。

白绒缓慢地翻着相册。

纳瓦尔的父母, 长相都很干净柔和, 发色略深,年轻时简直就是法国文艺电影中最登对的少男少女。他们笑得好甜啊, 青梅竹马,看起来无忧无虑,然而联想命运最后的结局,不免令人唏嘘。

翻到后面, 白绒终于看见纳瓦尔小时候的样子了。

还是这样, 她第一眼就会被那双眼睛吸引住。

褐色瞳孔, 在相片里的阳光下流溢出松香的色泽。

松香是松树树脂凝成的固体, 在拉琴之前,总要给弓毛上松香, 琴才能发出声音。此刻,白绒看着这样的颜色有点难过, 便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去关注别的地方。

看吧, 这男人童年就是个小绅士, 穿衣优雅得体, 神色淡定, 有一头发量丰富的毛茸茸卷发,打理得干净而整齐。看这气质,甚至能想象他在父母的教养下为同龄小女孩开门、递手帕的情境。

有他的每张照片,背景都是晴朗明媚好天气,根本没有冬季湿冷的雨天或雪天。

“我从没有见他慌乱过。”白绒忍不住笑了,“原来小时候就是这种样子。”

上一篇: 无人渡我 下一篇: 逢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