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郁(52)
“我们有什么仇?”商陆装作不知,然后又恍然大悟,“是指有人在前男友面前,给老公按姓分类吗?还是有人结婚一定要瞒着长辈?”
桑渔没说话。
另一边的商阿公刚处理好手上的患者,让患者漱下口,他抽空扫了眼商陆,却见商陆还在罗里吧嗦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骂道:“商陆,检查个牙齿,你要检查多久?知道年末诊所有多忙吗?不做就滚蛋,我换个牙医给小鱼看。”
桑渔立马道:“我要换,我要换个温柔的。”
商陆笑着回答:“嗯,我就是最温柔的。”
可他手上冷冰冰的工具却不是这样说的。
他让她张大嘴巴,先用口镜检查她牙面情况和口内结构,再拿出了探针,她余光瞥见探针冷冽的光,就紧紧地闭上眼。
商陆勾了一下她的右下小臼齿的沟壑,问她:“疼吗?”
桑渔摇了摇头。
商陆又往下用力了一些,桑渔立马疼得皱了下眉,只觉得一股尖锐的疼痛直冲天灵盖,没说话,他也知道她很疼,他又敲了敲这颗牙,然后继续检查了几颗她已经套上牙冠多年的牙齿,越是检查,脸色越是冷沉。
商陆换了个牙科放大镜戴上,把椅子拖拽到桑渔脑袋的方向,在胸前固定住她的头,低声道:“别乱动,我再看一下。”
桑渔不知道他在检查什么,但能感觉到她的头紧紧地抵在了他的胸口处,他的心跳声就在她的耳畔,她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他们身上一样的洗衣柠檬凝香珠的气味。
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唇,和平时的触感不一样,有种异常的温暖踏实感。
“疼的话,你就点个头。”
她的紧张感慢慢地减少,但心跳却依旧加速,甚至想看他在明亮灯光下的专注眉眼,她在想这是不是看牙的吊桥效应,没想到看牙二十年的她,也有今天。
直到她尝试着睁开眼,在一片刺目的灯光下,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一只戴着口罩的“凸眼四眼青蛙”,青蛙牙医不知道从她口中取了什么东西,因为戴了近距离放大镜,看得混乱且不便,他就把眼镜下推,挂在了鼻尖,把镊子凑到眼下看。
真猥琐。
什么幻想都没有了。
商陆检查完了,把眼镜一脱,语气严肃:“夏桑渔,你又有一颗龋齿,还有,你最近刷牙的时候,牙龈出血了吧?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你好几个牙冠大概率要重新更换,那几个牙冠的牙龈边缘发黑了,牙龈也出现了小萎缩。”
桑渔听得心惊胆战:“要换牙冠吗?”
商陆声音淡淡:“我先带你去拍片。”
桑渔:“你干嘛这么凶?”
商陆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应该要夸你真棒,牙齿又坏了呢,牙龈都刷出血了呀,牙冠老旧了也不知道换呢,之前你和阿公ᵚᵚʸ还跟我说你牙齿保持不错,最近你们俩都没少喝可乐。”
桑渔强调:“我喝完都有刷牙。”
商陆像个冷血无情的包工头:“从现在开始,不许喝可乐、奶茶,我会每天监督你刷牙,每天检查你牙齿,等会我们去买个计时器,每次没刷够时间不许停,必须使用牙线和漱口水,没做到的话……”
“你能拿我怎么样?”
桑渔也有点生气了,她原本就怕检查牙齿,她平时已经很注意牙齿卫生了,但是,她的牙齿就是容易坏,就算什么都不喝,也会坏,她现在工作繁忙,压力大,有时候就只是想喝点可乐、奶茶快乐一下。
商陆连这都要剥夺。
商陆看了她一眼,深呼吸,压下了他作为牙医不会有,但作为夏桑渔丈夫会有的生气情绪。
他说:“对不起,我刚刚语气不好,我不该这样,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他反省了自己:“虽然我是出于担心,但我的确不该把情绪发在你身上,何况,我比你更清楚,牙齿不好大多是基因问题,我是想说,以后我和你一起爱护你的牙齿。”
商陆回国后,购买了一台全景 X 射线机和一台移动式牙科 X 射线机,也把小楼的一个仓库间重新装修了,打算安置成放射诊疗室,但是目前放射诊疗资格证还没审批下来,所以他不能给桑渔拍片。
就给朋友打了个电话,预约了元旦后的牙齿拍片。
桑渔坐在诊所后面的小客厅里,她正在看商陆的牙科放大镜,她摸了下固定绳和电池线,又把眼镜抬高了一些,就是普通样子的眼镜镜片上安装了两个凸出的放大镜头,鼻托中间悬挂着一个小灯。
桑渔问:“这是你带回来的吗?”
“嗯,定制的。”
“根据度数、头围?”
“还有我的视野盲区、身高、习惯等,这个已经用了八九年,大学的时候学校统一安排定制的,工作后又定制了倍数更高的显微镜。”
“所以,你一直都戴着这些工作,那肯定没有病人对你动心了,这个眼镜一戴什么性感都没有了,像青蛙。”
商陆抓到她的漏洞:“所以,没戴之前,你觉得我性感吗?”
“嗯。”
商陆笑了。
桑渔又说:“你的工具比阿公多了很多。”
商陆自认客观:“因为阿公技术相对落后了,他治牙凭借的是多年经验,我们诊所规模也小,一般接诊的都是一些常见小毛病,比如补牙、杀神经、拔简单的牙齿,做牙冠,给乡镇老人定制简单的假牙。”
他给桑渔解释:“你有三个牙冠是你初中的时候,在阿公这边做的吧?阿公每年给你检查牙齿,洗牙,但是他没跟你说,你的牙冠也到了需要更换的年限,因为牙冠对应的牙龈边缘萎缩、发黑了,等拍片了就知道,这三个牙齿应该只杀神经,没有做根管治疗,牙齿很脆弱,阿公应该不会做这……”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一根鸡毛掸子狠狠地敲打了。
商阿公洗了手,来不及擦手,就来打他了。
商阿公气得不行:“你说我什么?我不会?你读了点书就开始回来指点你阿公?我给人治牙的时候,你爸都还没出生,我是不会拍片,看不懂这些片,但我会看牙齿!我都不用打开看,我就知道这颗牙齿坏没坏!”
“你就说小鱼这些牙齿,我没做你说的根管,是不是也十年了,她牙冠掉了吗?啊?掉了吗?你问她,她这几颗牙再发炎过吗?商陆国际大牙医!”
商阿公是真的有点伤心了:“你要是看不起我这个小诊所,你不必往我这购置这么多机器,我不用,我就这么点老客户,我自己能治,你厉害,你自己出去单干!”
他的手臂往外一指,另一只手把鸡毛掸子放下,用方言让商陆滚出去,喘着气坐了下来。
桑渔用手肘撞了一下商陆的腹部,也骂他:“你是该滚出去。”
她挪到商阿公的身边坐下,抱住了他的手臂,哄他:“阿公,别生气,我跟你是一派的,商陆他被资本主义腐蚀了,没良心,他是无良缺德黑心牙医。我相信你给我做的牙冠还好好的,商陆让我换,就是圈套,诱导我一步一步消费!不像我们阿公,是全山洲技术最好、最有良心、收费最实惠的大善人牙医,马上安排我们方记者来采访,上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