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今天也只想咸鱼(126)
陛下宠爱淑昭容乃至早起不愿扰她清梦,如何收到淑昭容亲手做的寝衣,反而变得不高兴?
莫不是那寝衣有什么别的问题?
那身寝衣送来以后,他细细检查过,料子选得合适,是春日里适合用来做贴身衣物的吴绫。针脚虽然比起御衣局所制衣物粗糙了些,但往日淑昭容送给陛下的香囊也不精致,陛下从未嫌弃过。
不合身?
即便有些不合身,以陛下性情也当不会介意,更不至于为此而心情不好。
夏江难得犯起糊涂、闹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在皇帝面前却小心翼翼收起揣测。
“备辇。”
记起今日是花朝节的赵崇抬手揉一揉眉心,淡淡吩咐。
“是。”
夏江连忙应声,知是要去御花园,心里暗暗松一口气,出去了。
阳春三月不日将至,天气逐渐暖和起来。
花朝节这一日更天朗气清,暖风拂面,御花园亦是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
云莺走在人群中,同妃嫔们一面信步闲庭一面赏起花。
春日正是赏花的时节,各色花朵绽放枝头,光瞧着这般花团锦簇、生机勃勃便令人心神舒畅,引人流连忘返。
昨日将那身赵崇开口索要的寝衣送去勤政殿后,她便不再惦记这事。
自己的女红自己心里有数,她甚至不必刻意做得粗糙,只要不是费心费力便不可能做出会叫皇帝满意的。
其实费心费力也未必满意。
上辈子她倒是用心为皇帝做过许多寝衣、鞋袜,也绣过许多香囊、编过许多穗子。起初不明白,以为自己亲手做的在赵崇眼里便会有所不同,后来才知,有什么区别呢?换做其他妃嫔做的也都一样,无外乎高兴时拿来穿一穿罢了,而那“偶尔一次”便是她的荣幸。
她在后宫等着皇帝陛下的临幸。
她费心费力所做的一应东西也同她没有区别。
对于皇帝陛下而言,后宫妃嫔太多,愿意为他费尽心力的人也太多。
如今少她一个,于他全无影响,他依旧什么都不会缺。
皇帝为何明知她女红不好也要她亲手为他做寝衣,云莺实在不清楚,也同许多事情一样无心深想。不过好歹交差了,做得好与不好不会改变她亲手缝制这件事,而左右皇帝陛下不会缺这身寝衣穿。
是以,哪怕寝衣送去勤政殿后没有任何回话,云莺也未多在意。
凭她的手艺,皇帝陛下定不会再想对她提这种要求了。
御花园中不少花木提前被宫人用五色彩笺装扮过,远远望去,可谓别样风景,是不同于百花争艳的意趣。
云莺之前编来结彩笺的红绳在今日派上用场。
走到自己那一棵花树前,她接过碧柳递来的彩笺与红绳,以红绳将彩笺随意地系在花枝上。
“陛下驾到——”
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将御花园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云莺同其他妃嫔一样随良妃上前去行礼请安。
赵崇视线扫过,在云莺身上停留一瞬,眸光微闪,随即移开,与众人免礼。
“臣妾正同诸位姐妹一起赏红。”
起身后,良妃率先笑着开口,“却不知陛下觉得今年的花树如何?”
赵崇目光朝不远处的一株株花树望过去。
按照往年习惯,他须得从中选出最漂亮的一株花树作为魁首,并且对装扮花树的妃嫔进行嘉奖。
在这些花树中有一株格外漂亮,上面挂着许多栩栩如生的剪花。
一看便知同云莺无关。
“这株花树是谁装扮的?”
赵崇看着那株漂亮得惹眼的花树淡声问。
“回陛下,这株花树乃是臣妾装扮,让陛下见笑了。”孟充仪莲步轻移,上前福身回话。她双颊一抹浅浅的红晕,如上元节灯会上那般眼角眉梢透出羞赧。
赵崇想起上元节那盏美人骑马灯。
更因记起上元节,而想起云莺的那盏波斯犬花灯,那盏花灯是他熬得两宿做出来的,现下仍在勤政殿内。
她甚至没有再问他讨要过。
正想着,又有云莺心下一句夸赞孟充仪所装扮花树“真漂亮”的心声传入耳中,往日让他感到特别的心声在此刻却叫赵崇顿觉气不打一处来。旁人或艳羡或嫉妒或不屑,偏偏她如此“贤德大度”。
“赏。”
压下脾气的赵崇说得一句便抬脚往前走。
走到一株花树前,他看得两眼,偏头问:“这株花树是谁装扮的?”
云莺望过去,平静上前:“回陛下,是臣妾装扮的。”
赵崇淡淡道:“爱妃这株花树装扮得如此别致,可是心不诚?”
他手指夹住云莺刚挂上去的彩笺,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一句:为此春风,以介眉寿。
皇帝的话夹枪带棒,云莺莫名觉得意有所指。
难道是不满她昨日送去的寝衣?
“结彩笺所用红绳皆乃臣妾亲手所编,虽粗陋了些,但不曾假手于人,想必花神娘娘将臣妾的努力看在眼中,纵然花树别致,应不至于嫌弃。”云莺福身应道。
赵崇心下呵笑,松开指间的彩笺,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妃嫔们又有心声传入耳中,亦有人便因他两句话暗自揣测起他对云莺的态度。
赵崇抿唇,想起云莺几次遭受的陷害,有些后悔方才的两句话。
若叫有心之人以为他厌弃云莺,不知又要发生什么事。
无法不在意云莺又让赵崇心下渐生烦乱。
挑得两株漂亮些的花树与姜贵嫔、沈婕妤赏赐,他侧眸,夏江便命人将备下的各色花朵送过来。
簪花也是花朝节习俗。
赵崇看着木质托盘里妍丽的新鲜花朵,看见其中的一抹属于石榴花的红。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他记起不久之前他还想着和云莺要个孩子。
云莺似不这么想——否则他连连宿在月漪殿时,她不会非但不欢喜反而暗中对他心生抱怨。
赵崇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从托盘里取出那一朵石榴花,下颌线条紧绷转身将花别在云莺发鬓间。
垂眼见云莺眼底划过惊讶,赵崇郁气稍减,弯了下嘴角,随即不轻不重对云莺道:“爱妃慢慢将身体调理好,往后朕和爱妃定然还会有孩子的。”
这算是借着外人眼中云莺“小产”而有的话。
云莺因赵崇当着妃嫔们的面说出这种话微微一怔,抬眸望去,又听他说:“定能要许多孩子。”
许多孩子?
几个字落在云莺耳中,在她眼里,却似某种无稽之谈。
不过她反应过来皇帝说出这样的话应与之前假孕的事有些关系,有可能是说与妃嫔们听,告诫她们不可再生事,并不十分当真。只配合弯一弯唇,她口中说着:“陛下厚爱,臣妾不胜荣幸。”
赵崇便发现云莺对他的话内心全无欢喜。
她不想和他有孩子?这种猜测在心底冒出来,犹如一根细长的针扎在他心上,留下绵长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