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103)
皇上扶起了我,“夜里凉,皇后怎么在风口处站着。”
我平静地看着他,“这么晚了,臣妾还以为皇上不来了。”
皇上神色极柔和,“因政事耽搁了些时辰,皇后是在等朕?”
我扮出犯困的样子,“是啊,若不在此清醒清醒,臣妾只怕要睡着了。”
皇上略带了点儿笑意,“乐儿若是困了,先行睡下便是,朕能瞧着乐儿的侧颜入睡,亦不失为一桩美事。”
我笑着挽住他手臂,“皇上还是陪臣妾进殿吧,干站着说话,臣妾腿都软了。”
皇上便与我一同步入寝殿,随后洗漱宽衣,半卧于帐中。
我问皇上可要看看太子,皇上极简略地说不必。
太子降生这一个多月里,皇上都没怎么看过他抱过他,难道皇上不喜欢太子?
不应该啊,太子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无比尊贵,相貌又与他神似,他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难不成是因为太子是我生的?
皇上见我狐疑且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只得解释道,“夜渐深了,还是让太子好生睡着吧,那么小的孩子,若是受到惊扰,可就麻烦了。待朕改日得空,早些过来,再去探望太子。”
我困倦地应了声好,也许皇上只是不适应罢了。
皇上幼时几乎不曾受过父母关爱,如今不懂得关爱自己的孩子,自是情有可原。
莫说是他了,就连我都时常感到不习惯,抱着太子时总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可我散漫惯了,很少有极认真的时候,如今做了母亲,便是不得不认真仔细着了。
太子但凡有丁点不适,我心里都跟刀剐似的。
想来为人母者,大多如此吧。
我枕在皇上的肩膀上,闭着眼,原以为很快就能睡着,哪知心绪纷乱,不是记起从前,便是想象着父亲怀抱着我那亲弟弟时的神态,还有他握住苏娴雅的手时,会说些什么话。
以父亲的不善言辞,想来不过是“娴儿,你为我生了个儿子”这样的话,连句“往后我再不会让你担心,再也不会离开你”之类的情话,都是不会说的。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娘亲和苏娴雅喜欢父亲什么,喜欢他不风流不多情,还是喜欢他沉闷木讷,性子板正?
幼时我便常常在想,将来我定要找个知冷知热,温柔体贴的夫君,会逗我笑也会安安静静地陪着我,事事以我为先,为我着想,绝不要父亲这般木头桩子似的男子。
可惜终归是事与愿违了。
思绪飘摇如碎云,无法规整。不经意间,我想起远在边关不知几时得以归来的周勉,皇上不让他人将洛清雨已然病逝的消息外传,所以周勉至今仍蒙在鼓里。
周勉待洛清雨未见得有几分真心,可皇上此举,始终是有违仁义。
或许是因我心生不满而导致身躯僵直,皇上一向敏锐,自是有所察觉,便问道,“还没睡么?”
我呢喃般“嗯”了一声。
皇上又道,“在想什么?”
我不知如何回应。
皇上搂着我道,“宁国公安然回府,苏夫人顺利产子,乐儿心愿已了,还有何事耿耿于怀?”
我仍无言以对。
皇上语气陡然加重,“是为了裕王?”
算是也不算是,我没法解释,只能默认。
皇上一把抽出手臂,侧对着我道,“你可知道自己是在谁人怀里?”
我惊慌地坐起身来,低着头道,“皇上误会了,臣妾并非心系裕王,臣妾只是想起了过世的表姐。”
皇上也坐了起来,蕴满怒气地冷笑道,“是么?”
就在我以为他要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下意识往后缩时,他却倾身过来,抬手至半空,眸光中充满隐忍和疲惫。
良久,他叹了口气,慢慢直回身子,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适才我真是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他就像是个领域受到侵犯的凶兽,浑身充斥着威压,令人寒毛直立、呼吸凝滞。
所幸他还能恢复冷静。
但我想,他抬起手,并不是要向我甩耳光,或许他是想抓住我的手臂,将我重新拽回他的领域里。
我小声道,“皇上,睡吧。”
皇上呆坐不语。
我背后发凉,径自倒回被窝里,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而后闭眼睡下。
受了一场小惊吓,我反而能入睡了。
睡梦中,我竟感觉到有个软乎乎的东西往我怀里钻,头枕在我肩窝里,手搭在我肚子上,像个表面上不理人,实际却是个粘人精的小猫咪。
翌日清晨,我没能早起送皇上上朝,当我睁开眼时,天已大亮,身旁空无一人。
我从被窝里支起身子,只觉得右边肩臂一阵发酸,歆儿过来伺候我洗漱,见我蹙眉扭了扭右胳膊,关怀道,“娘娘昨夜睡后压着手了?”
我道,“约摸是吧。”
歆儿走到我身旁,“奴婢给娘娘揉揉。”
我点头应了一声,她便动作轻柔地在我手臂上按压,顺道一提,“太子殿下昨晚哭闹得厉害,乳母们唯恐打扰皇上跟娘娘休歇,想尽办法哄了整晚,最后实在没辙,只能是抱了太子到侧殿最里间的房里睡,离得远些,皇上跟娘娘便可安宁了。”
安宁?
我与皇上之间,早已不得安宁了。
第71章 父亲的妥协
听闻朝堂上数名言官谏臣缠着皇上论了几个时辰的大道理,皇上以国事为由病
听闻朝堂上数名言官谏臣缠着皇上论了几个时辰的大道理,皇上以国事为由才总算将他们晾在一旁,岂知下了朝,那些个文官们还不肯走,一个个的候在恪勤殿外,要求皇上给他们个说法。
其中的道理无外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以及徇私枉法必将遭难,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之类,或许还掺杂些皇后无德,不能以身作则,迷惑圣心,于社稷有弊而无利等等的说法。
但想来还不至于把我说成是祸国殃民的妖后,关于我的议论,他们也只敢假做不经意地说一两句,毕竟编排皇后,一个不小心就是掉乌纱帽的下场。
关键还是在于皇上,那一两句试探之词若惹得皇上不快,他们自是不敢多说。可若是连皇上都对我心存不满,有意借机打压,他们自当秉承上意,把我批的一无是处,甚至于罪行累累,皇上按律惩治,合情合理。
只是我不曾犯过大错,更不曾忤逆皇上,手中也并无权势,唯一的依仗,便是太子。
皇上无需为我费心,我的一切本就在他掌控之中。
今日之事算是我欠他的,来日我自会想办法还给他。
我正哄太子开怀,小薛子偏又跑来向我禀告,“不好了娘娘,侯爷以戴罪之身进了宫,此刻怕是已在恪勤殿外,等候皇上发落。”
我倏地站了起来,“什么?”
太子受到惊吓,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我将太子交回乳母手中,心急如焚地跑出永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