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47)
我淡然笑道,“本宫也不过是有一说一,实事求是罢了。”
妍儿怅然一叹,“今日娘娘为姜禾解围,明日或许又会为他人脱困,若是娘娘各个都要带回永乐宫里,这永乐宫岂非要人满为患?”
我想了想道,“你提出的这点也有道理,但本宫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若是不合本宫眼缘,本宫自然不会带来。”
妍儿略显惊讶道,“如此说来,那姜禾竟颇得娘娘喜欢?”
我理所当然道,“不然本宫为何要多此一举?”
妍儿道,“娘娘看中她哪儿了?莫非娘娘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我笑道,“虽不完全如此,但也可以这么说,你不会如今才晓得吧?”
妍儿张了张口,半晌说不上话来。
我仍笑着道,“你会这么说,说明你也觉得她气质脱俗,相貌可人是不是?”
妍儿顿了顿道,“那万一要是皇上见了她,也和娘娘一样看上了她,这后宫岂不是要再添一位主子?”
我道,“那便是她命好,合该有此福报。”
妍儿不能理解地看着我,“娘娘,您竟然是这么想的。”
我随手转动案几上的茶杯,气定神闲道,“有何不妥么?”
妍儿道,“如娘娘所言,娘娘便是最有福、命最好之人,那娘娘身在福中,可知福么?”
我静默片刻,饮了口茶,再道,“世事因人而异,怎能一概而论?你有这功夫与本宫闲扯,倒不如去跟姜禾学学,如何培育兰花。”
妍儿应了声是,倏忽间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娘娘喜爱兰花,自然也欣赏如兰花一般品性高雅之人,是吗?”
我但笑不语。
妍儿自觉悟得真理,正沾沾自喜,小薛子忽然窜过来向我禀告,“启禀娘娘,皇上已下旨废去苏挽心的贵人位分,并赐了一瓶毒酒,让苏氏痛快上路。奴才听说,苏氏死前连一句遗言也没留下,只含泪饮尽了那瓶毒酒。”
话头转到正题上,我登时敛容肃然道,“那春眠如何发落?”
小薛子道,“回娘娘话,皇上不愿折磨苏氏是因为顾念旧情,可那春眠不过是个丫鬟,哪配皇上心怀不忍,况且皇上要整肃后宫,杀一儆百,叫宫中上下知道胆敢谋害皇后娘娘及皇嗣会是何等下场,自是不会让她死得太容易了。”
我揉了揉额,“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告知本宫春眠落了个什么下场。”
小薛子诚惶诚恐地望向我,“回禀娘娘,皇上命人将春眠拖去永巷,乱棍打死。”
我漠然不语,妍儿在旁小声道,“她这是罪有应得,皇上没有追究她的家人,已是格外开恩,从轻发落了。”
我蹙了蹙眉,又问道,“本宫派你查探之事,可有眉目?”
小薛子躬身垂首道,“回禀娘娘,奴才暂时只查得春眠曾在私底下自诉是娘娘毁了她,更害了她的家人。但其中缘由,奴才尚未查明。”
我缓了口气道,“不急,反正她人已经死了,你慢慢查就是,务必要给本宫查个明白。”
小薛子单膝跪拜,“嗻,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
我摆了摆手道,“去吧。”小薛子告退。
我呆坐在软榻上,有些心神不宁,接连有人因我而死,叫我如何能好过?从钱广到苏挽心,从钱洪氏到春眠,原来我的存在,有形无形之间害了那么多我根本都不认识的人。
尽管我自小捉弄过不少人,也连累过不少人,但我从没有存心害过人。奈何我虽无心,却仍有人因我受害。我并非纯善之人,不会连罪无可恕之人都想要原谅;我也并非心慈手软之人,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释怀。
第32章 夜半轻愁
入夜前小薛子来向我禀告,说是皇上已经摆驾瑶华宫,我自不必空等。
……
入夜前小薛子来向我禀告,说是皇上已经摆驾瑶华宫,我自不必空等。
我去看望了歆儿,她对我说即日起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服侍,我不许她逞强,可耐不住她一而再地请求,只好同意她明日上岗就位。
歆儿自是喜不自胜,妍儿也为她感到高兴,自是妍儿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勉强与失落。我看在眼里,却不好挑明,只得装作浑然不知。
信步于闲庭时,我不禁感叹,连心地纯善、亲密无间的两个丫鬟之间,都会在另一方春风得意、胜过自己一筹时略感不快,何况是共享一名夫君的嫔妃之间呢?
正因为我能体谅皇上,才总把自己排在后头,让皇上多多顾及别人的感受而忽略我,我自以为这是贤妻良母的典范,也是我身在皇后之位最大的尽责。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任人欺凌,钱广背后是谁在指使,苏挽心背后又是谁在挑唆,我势必会查个一清二楚。
如今我寻着月光,闻着花香,慢慢消解胸中闷气,却不知怎的,总能想到皇上和容妃,想象着容妃依偎在皇上怀里时无尽甜蜜的笑颜,容妃虽不及玉妃那般风华绝代,但也是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想来皇上也会沉浸其中,受用无穷的。
底下一个清冷的声音忽如月光传入我耳中,“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望向那人,“起来吧,你怎会在此处?”
姜禾道,“谢皇后娘娘。”淡然起身,“回娘娘话,奴婢在此护花。”
“护花?”我目光落在数株各色的蝴蝶兰上,讶异道,“这冷冬时节竟有如此多的兰花盛放。”又望向姜禾,“你是怎么办到的?”
姜禾道,“其实花和人一样,若是用心呵护,自然能花颜长驻,清丽美好直至最终凋谢的那一日。也唯有凋零的花瓣,才会枯萎。”
我笑道,“你也喜欢兰花?”
姜禾应了声是,“兰花喜阴,生于幽暗处不与百花争妍;兰香浅淡,历久而弥新,却从不乱人心志。奴婢喜欢它不争不抢的性子。”
冬日晚风透着寒气,我穿得颇为厚实都感觉到背后丝丝凉意,而姜禾穿得如此单薄,裸露在外的双手指节都已通红,想来是冷得快要受不住了。可她浅淡的眸子里涌动着坚定,瘦削的身影没有半分颤动,神色尤为冷毅,仿佛这世间所有事,都不能打动她分毫。
但我一向是热心肠,不忍见她冻红的手,便主动握住了她的手,“夜里这样的凉,怎么不多加件衣服,若是衣物不足,一会儿本宫让人给你送几匹厚实衣料,你看着自己做几身自己喜欢的式样。”
那双手不算细嫩,上头布满了做惯粗活留下的茧或者细痕结的痂,握着十分冰凉,令我感到疼惜。如此怜弱的人儿,若是出生在好人家,或是有个好的归宿,定然美满幸福,岁月静好。可这世上多的是悲惨与不幸,而少有合意与欢喜。
我正顾自感慨之时,姜禾抬眸望了我一眼,眸中似乎有所触动,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忙忙抽回手道,“无功不受禄,娘娘恩赐,奴婢不敢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