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愣住了。

不知为何，听他说这句话，心底会泛起莫名的恐惧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是谁！你不是慧空大师！”

“我当然是慧空大师，这就是慧空大师的身体，”慧空大师语气森森，“公主殿下，青龙笺一定还在你身上吧……把它给我！”

“什，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装模作样，上一次你也说你不知道，结果呢，被我搜出来了。”慧空大师的目光垂落在她衣领处，“让我猜猜，这次又是藏在怀里吗？”

云倾挣扎着大喊：“来人……来人呐！救命！……”

“啪”

慧空大师抬手扇了她一巴掌，不悦地威胁：“小点声，我不喜欢吵闹。”

云倾平生第一次挨打，整个人怔在那，捂着脸，目光警惕地望着他，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绕过桌子来到她面前，正欲再次对她伸手，这时，武阳将军闻声进来。

“怎么回事？”

云倾猛地推开慧空大师往外跑，连武阳将军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了出去，抓起伞跑进了雨中。

武阳将军见状怒目拔剑，剑刃直指慧空的咽喉，可是下一刻，只见慧空指尖轻弹，这把曾经沙场杀敌的宝剑便碎成了几块可笑的铁片。

武阳将军惊愕，慧空已然近身，双目幽幽地望着他，低笑中染着不屑：“武阳将军，你这具身体似乎也不错。”

语罢，武阳将军突然睁大了眼睛。

霸占了慧空身体的魂魄强硬地撕扯开武阳将军的皮丨囊，迈入了他的体内。

……

云倾撑着伞一路往山里跑。

下着雨也无所谓，她只知道魏远慕在山里，而身后是一个恐怖的想让她逃离的世界。

林深处树叶交织且繁茂，雨势被挡住了一些，换来的是更多更重的雨点子聚集在一起，猝不及防地一颗颗砸下来，砸得伞面砰砰作响。

在一棵巨大的斜长在山边的松树旁，窄小的凉亭中，云倾发现了在里面休息的魏远慕。她急匆匆地跑进去：“阿聿！”

魏远慕起身：“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咳咳咳，”云倾摆摆手，被凉风灌得咳嗽起来，“他们……咳咳……”

魏远慕拉着她走进凉亭，把她的伞放到旁边，让她先坐下，袖子轻轻擦拭她鬓边的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个慧空大师！”

“慧空大师？”魏远慕对这人没印象。

“对！”云倾抓着他的衣摆，委屈地告状，“他好奇怪，非说我身上有什么……青龙笺？他还要搜我身！”

魏远慕震惊：“什么？你确定是庙里的和尚？”和尚怎么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的，武阳将军说他刚出关，要带我去算命，那个慧空大师说要单独跟我聊……然后就说了好多奇怪的话，他还打我……”云倾哼哼着又要哭了。

魏远慕这才发现她脸上竟然有掌印。

他下意识以为这又是武阳将军搞的鬼，拉着她冰凉的手捂在手心，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你别着急，不如这样，等雨停了我们马上回城，回去之后，武阳将军的所作所为我一定会如实禀报圣上。就算他再胡作非为，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没用的，”云倾失神地摇头，反握住他的手，突然说，“我们走吧！”

魏远慕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好吗？我不想回去了……”她真的被吓到了，一个武阳将军不够，又冒出来个疯子一样的慧空大师。在他们面前，云倾觉得自己就像刀俎鱼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哭嚎着恐惧。

“……你想好要去哪儿了？”

“没有，我没想！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想离开。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不同于她几近崩溃的无助，魏远慕始终冷静，纵然心中翻江倒海，他也必须要冷静：“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不要冲动……”

“我没冲动！”她含着泪水坚定地望着他，“先生，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先生，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因为我知道你待我好。现在如果我回去，父皇逼我嫁给武阳将军怎么办？你那么疼我，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他吗？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从韶颜楼跳下去！”

“别胡说，”魏远慕打断她，“只要你不想嫁，没人能逼你嫁。离开不似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以后切勿再乱言，此事若让人听见对你不好……”

云倾忽然烦躁地甩开他：“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一大早进山去做什么了？是看雨后瀑布，还是在看有没有路线能离开？你也想离开的对吧，为什么退缩了？走山路很难，你只是去看了一眼就想放弃了是吗？”

魏远慕蹙眉：“我是去看了，山路是很难走，但更难的是以后的路。如果我带你离开，从此你不再是公主，我也不是魏先生，我们可以去天涯海角很多地方，然后呢？民间的生活你能习惯吗？我们走了就能逃得过朝廷的追踪吗？我不希望你过上颠沛流离只能逃亡的日子。”

“你就是怕了！”云倾激动地落下泪来，“你从来都很胆小，你不爱读书，也不爱朝堂，但是你不敢跟夫子说。你喜欢我，而夫子不准，你就可以假装跟我没关系。先生，我愿嫁你为妻，你当真敢娶吗？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主动去找你，你来一趟安宁寺怕是见都不敢见我！唔……”

云倾的话忽然被他有些暴躁的吻给堵住，她拼命挣扎开，却反而被他迎面抱得更紧。

他学习能力一向是很快的，几次相处下来，他就已经掌握了能让她在他怀中变得乖顺的技巧。

一下一下地亲吻她，他苦笑着承认：“你说得对，我的确胆小，倾倾，我胆小了半辈子，只想在爱你这件事上勇敢一些。回城之后我会求圣上赐婚，如果他不准，如果武阳将军非要横插一手，那我们再想办法走不迟。我本来拥有的就不多，亦恨自己没有更多权势。我愿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从今往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好吗？”

云倾昂起脖子，狠狠地咬破了他的唇角，鲜血流淌，为她的双眼染上血腥的决绝：“你说的，我等你。若我被逼疯了，逼死了，你也得来找我。”

他似是不知疼痛，热切地回吻她。

山雨嘈杂，他们就像是雨中无依的蝴蝶。翅膀被打湿，仍奢望着自由终有一日能来临。

天上的命簿悄然翻过一页。

他们不会知道，按照命簿的安排，这次回城后，武阳将军将会起兵谋反，届时，云倾短暂的这一世很快便会结束。

而更让人无法预料的是，武阳将军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武阳将军了。有一种怪物附上了他的身，杀死了他的魂魄，改写了所有人命运的走向。

……

几日后。

二公主与魏先生一道回城，由武阳将军护送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