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不懂他板着个脸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还问不问了？”

“……”

唐愿垂下眼睑犹豫了很短的片刻，又把目光放回她身上，终于开口：“我问你，这一世你活着的时候，有没有爱过我？”

云倾茫然，认真地想了想：“你是说裴远慕吗？”

唐愿咬牙：“……我在说唐昊！”

“哦，那没有。”

唐愿感觉世界要崩塌了，难以置信道：“唐昊认识你比裴远慕更早，在你喜欢裴远慕之前，你就没有哪怕一刻真心爱过唐昊？”

云倾非常坦然：“没有。我已经回答过了。可以把阿聿的魂魄还给我了吗？”

唐愿堵了一肚子的火，气不打一处来：“你！……行，算你狠，反正我也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被神界拿捏了这么久，白费了以前有那么强的灵力。我只是觉得你……”

“我不想听你做事的原因，”云倾不在乎这些，打断他，“鬼差马上要来了，快还给我。”

唐愿恨恨地瞪她一眼，闭上眼睛，气冲冲地离去。

裴远慕的身体倒下，云倾慌忙伸手去接，却只接到了阿聿沉睡的魂魄。

她缓缓跪坐在地，紧紧地抱着阿聿，不再管那具丨肉丨身。以额头抵住他的，感受着他一切安好，松了口气，用脸蹭了蹭他，喃喃一声：“傻瓜。”

阿聿慢慢地睁开眼，迷蒙之际，尚未分清自己的生与死，下意识叫他：“公主！……”

云倾笑道：“不是公主了。”

阿聿在云倾怀里愣了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清心公主与裴远慕的这一世已经结束的事实。

他的灵力强大，血液又很特殊，简直是唐愿那种邪祟的克星，唐愿根本无法轻易附体，除非他自愿交出掌控权。

沉睡的那段日子，他就像被扣在一块石头底下，外界发生的什么他都无从知晓。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云倾活下去，所以即便身为人类不明白这样做有多么危险，也还是答应了唐愿的所有条件。

而如今，他与云倾再次见面，唯一可能便是云倾死去，并要求唐愿交还了他的魂魄。

他着急地问：“你可是寿终正寝而死？”

云倾愣了：“……不是。”

“那，那是老了之后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没有，”云倾明白他的意思了，“阿聿，清心十八岁的时候就死了。”

阿聿备受打击，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挣扎着推开她坐起来。

她还是早早地死了。

竟然连恶仙那种逍遥法外的混蛋来帮忙也摆脱不了神界的狗屁命运吗？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

云倾心疼地伸手去摸摸他的脸：“没有为什么，阿聿，已经过去了。”

阿聿嘴唇一抖，眼眶竟然倏尔泛红：“可是我以为这一次你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云倾怔然。

连续气哭两个男人，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牵着阿聿的手，看他手指完好没有伤痕，温柔地捧起来亲了亲，只可惜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一股子没心没肺没感情的味道：“活不下去就算了，死就死了。你不要太纠结于过去。”

“我放不下……”

“我已经亲亲你了，你乖乖放下吧，好吗？”

“不好。我还是放不下。除非你再亲亲我别的地方……”

“咳咳咳！”

一旁等候多时的鬼差忍不住出声，怕他们俩做点什么鬼差不宜旁观的事出来。

云倾赶紧扶着阿聿站起来，哄着他：“好了，别不高兴了，鬼差在看你呢。先回地府吧，我想跟你好好叙叙旧。”

阿聿反握住她的手并十指相扣，得寸进尺地问：“就只是叙叙旧？你是不是想我了？”

云倾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上次都没能见面……”

阿聿自顾自地高兴起来：“我就知道你想我了。上次有个鬼差骗我说你已经投胎了，所以我才匆匆踏进轮回井。这次回地府，我非得找出来那小子是谁，捏死他。”

负责在前头领路的鬼差一哆嗦。

那是神族变身后故意骗他的，跟鬼差有什么关系。

云倾不希望他去调查，怕他知道她被关押地狱的事：“鬼差也很无辜，你别去为难人家了。只不过年龄差了四岁而已，又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啊，我不喜欢年龄差……”

身影渐行渐远。

待他们走后，鹿原城一点一点地暴露了真实面目。

繁华的城镇不过是一盘沙土，里面的百姓也都是泥人。沙子细细地滑落着，不多久，整座城变成了一片无际的滩涂。

……

在揽胜轩对门不远有一家醉生楼，两家的俊男美女都是出了名得多。只不过揽胜轩是服务于女人的，而醉生楼却是服务于男人。

一位黑衣公子路过热闹的说书的茶摊子，站在揽胜轩门口，驻足望了片刻，眼神过于痴然，搞得门口的公子不知道该不该迎接这位同性的客人。

好在黑衣公子很快收回了目光，转头走进了对门的醉生楼。

老鸨上前来招呼他，他直接拿出一块金元宝：“把你们所有姑娘都叫出来，如果能有一个让我满意的，这一块就赏给你。”

老鸨见多识广，金子虽然好，但也不至于让她失去理智。摸了摸元宝，正要说答应，下一刻，只见黑衣公子又随意地丢出了好几块金元宝，撞在桌子上叮当嘎啦响。

“如果能多几个让我满意的，这些就都赏给你。”

老鸨顿时财迷心窍，扑上去揽住所有元宝：“公子您楼上请，我这就给您安排！颜儿瑶玉小芳！快，你们三个领着公子上楼，好生伺候着！”

姑娘们听老鸨一声令下，就知道来了大财主了，娇笑着上前来簇拥着黑衣公子，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扑，问他如何称呼。

他冷冷淡淡，只说自己姓唐。

夜里，这位唐公子在众多姑娘里精挑细选，选中了很不起眼的一个，叫香花。

香花模样长得倒是不错，但年纪不大，处事也没有那么圆滑，有时言行举止就像个任性的小姐。

沐浴洗漱过后，唐公子让香花坐在镜子前，竟然亲自为她梳头。香花受宠若惊，一时不知所措。她听说过有些姑娘若是能与公子生情，公子就会赎她离开这地方，带她寻个安生之处过日子。

她以为自己等到了机会，于是休息之前，分外主动又卖力地伺候着唐公子，希望能得他欢心。

唐公子看模样不像是个好丨色之人，但做起事来当真莽撞。香花哭了几回之后，渐渐哑了嗓子，偏偏他非要她出声，还在她耳边一边又一边地呢喃：“别走……”

醉生梦死，难得逍遥，她为何要走？

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攀上他的背，她痴痴地回了他一句：“我不走。”

公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闷哼一声，餍足地吐出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