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慕摸摸她的头顶，安抚她的情绪：“等我给你信号吧。”

说完，他不等云倾反应，已经唤出了沉灵剑，转身欲走。云倾慌忙抓住他的衣袖，急急地喊住他：“等一下！”

“怎么了？”

“四冥灵之间的尊卑强弱如何排序我们都不清楚，万一青龙醒了，但灵力碾压不了朱雀呢？女鬼当真会大闹人间？”

“不会的，我师父不了解情况。这里有鬼差的刭杀阵，就算碾压不了，只要女鬼敢闹，波及到鬼差，鬼界自然而然就会插手，绝不会允许她胡来。只不过到那一步，女鬼可能会被直接杀死，或者被抓去地狱，我们再找朱雀就得麻烦点了。”

“麻烦点没关系，千万不要伤及无辜百姓就好。”松开他的袖子，云倾舒了一口气。

“嗯。”宋远慕随口应完，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想到她担心完百姓就没别的话说了。

不担心他吗？

应该是不好意思开口吧。毕竟姑娘脸皮薄。

嗯。

宋远慕决定暗示她，给她个机会：“女鬼至阴至寒，等会打起来，法阵中温度会因她而降低，你我身体都不太好，肯定会受到影响，你要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就先躲起来。”

云倾乖乖点头：“好。”

都说了他身体也不好，还不担心他？

宋远慕决定明示：“我法力受损，对付女鬼难免吃力，还得拖延消耗她的体力，不能速战速决，很有可能会受伤。无论如何，你不要冲动，在我给你信号之前，千万不要让女鬼针对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赶紧去吧！”云倾眨巴着大眼睛催促。

“……”

完全不担心他是吧？

两人安静对视了片刻。

云倾见他像是赖在这里似的，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脸色还不太好，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气：“哦哦哦，那个那个，你……你万事小心，不要受伤啊。我相信你！”

这才对嘛。

就知道她不可能不担心他。

宋远慕面色稍缓，满意地甩下一句：“知道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云倾心想：话本里说的果然都是真理，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女人的夸奖与崇拜，就算是修道者也一样。

嗯。

又有理由可以看更多话本了。

……

长夜难明。

七月的深夜本应该燥热万分，但此刻，这个小小的法阵中，却因为女鬼狂乱的动作带来了阵阵冷风，阴嗖嗖的，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个自称法力变弱、不插手捉鬼事宜的宋远慕正手持沉灵剑飞身于空中，迎着冷风，独自对抗女鬼。

女鬼被网笼罩，行动却不受影响。她并不畏惧宋远慕，甚至还隐隐地有些兴奋。反击的动作利落迅猛，一招不让，拳头如铁，撞到宋远慕的长剑上只有“铛”的一声，半点伤都看不着。她的身体是后天缝合而来，究竟有多变态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人影舞动，他们的招式之快让那些零星的想要靠近的怨灵被震得连连后退，脚下这块孤岛一般的土地响起了阵阵嗡鸣，摇摇欲坠，不知道会不会彻底塌陷。

云倾站在地上仰着头看他们纠缠了这么久，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让她忐忑难安。

女鬼手段阴狠，她是鬼，又没人性，不讲那么多道理规矩。多亏了宋远慕擅长渡灵，平日里接触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对付女鬼并没有那么吃力。

朱雀的力量是骨，女鬼的力量是肉，他们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若想剥离，便是剔肉去骨，极为难办。正如宋远慕自己所言，他不能速战速决，得小心拉扯拖延，对战时间久了，难免拉开了差距。

女鬼趁其不备，隔空一拳正中宋远慕的右肩，竟打得他长剑掉落，人也朝后倒在了地上。武者失去了自己的武器，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宋远慕的右臂一定被打出了问题，问题严重到他连剑都握不住了，还如何抵抗？

观战中的云倾看得心惊肉跳。眼睁睁看着宋远慕身子一晃，吐出一口血，而女鬼并不给他缓冲的机会，下一个凶猛的招式已紧随而来。幸好宋远慕反应快，挣扎着向后一个翻滚及时躲过，左手在空中一抓，长剑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昏暗的天空，诡谲的气氛，周围温度越来越冷了，风吹来，让人毛骨悚然。

宋远慕平时都是一手用剑一手捏符，如今左手使剑，很多招式都用不习惯，右臂受伤，抬动也没有那顺畅。武力值可谓大打折扣，全靠着仙术在支撑。转眼又跟女鬼过了几十招来回。

他今日依旧穿着粗布衣裳，和话本中形容的光鲜亮丽的大侠完全不是一种氛围，长发在夜风中飞舞，姿态却比那些笔下浅薄片面的人物潇洒太多，那是云倾以前完全想象不出的矫健与强劲。修武道者，动作灵敏而迅速，一招一式都充满着让人敬佩的力量感。

稍一捏准女鬼的动作走向，他便急起直追，不下死手的同时，又不给女鬼太多尽情施展拳脚的机会。

即便女鬼的身体不同于常人，坚硬如壳，依然被宋远慕打得有些恼了，继续这种极限的拉扯，对她没有好处。她及时变换套路，带动着身上的网，举起指甲鲜红的手，阴险且频繁地攻击宋远慕受伤的右臂。

“砰”的一声响过后，体力渐渐不支的宋远慕再次被女鬼一掌击飞倒地，身体摩丨擦过地面，把沙土都给推了个浅坑。

女鬼漂亮的指甲骤然变长，指尖一动，吐出丝线，就像操控傀儡一般隔空抓住了宋远慕的身体，高高地抬起来又重重地扔了出去。如此猛烈的撞击，宋远慕仿佛听见了骨骼在叫嚣不满，脑袋差点要被撞晕了，嘴里吐出大口鲜血。

真狠啊。

王寒生那么宝贝他的徒弟，怎么会不清楚宋远慕将在这里面对什么。这死老头，从一开始就把他们俩全算计进去了。

云倾头一次这么憎恨一个人，憎恨他算计旁人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对付小梅那种虚弱到将死的凶灵还知道去帮忙，现在面对着女鬼，却甩手不理……

云倾方才听宋远慕说自己可能会受伤，心里本身并无波动，因为从认识至今，宋远慕一直都很强大，他好像什么都懂，又好像无所不能。就算是承认自己打不过凶灵的那天，他依旧是从容坦然的，不曾狼狈过。

直到现在，云倾看着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他，心口像被堵住了似的，堵得她四肢冰冷，无法自在喘息。

宋远慕情况不容乐观，翻身爬起，半跪在地，以剑强撑。不等迟钝的动作捏出符来，染着红光的丝线已经再一次扑上来，缠住了他的整条右臂，狠狠勒着，怕不是要将他臂膀给截断成碎块。他捏紧拳头，生生将丝线震开，同时将沉灵剑向前掷出，铺开一层剑势形成的屏障。

女鬼浮于半空，满身荧荧红光，犹如抱着琵琶般，素手轻弹丝线，红光如雨飞射，噼里啪啦地打向宋远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