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10)+番外
从小到大看江冲干什么他也干什么,习惯性不服气罢了,真要进宫给圣上当侍卫,他还懒得伺候呢,在家被人伺候着不好吗?
虽然事实如此,但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好不要,想了想道:“以后荣叔教你功夫的时候,能让我旁观吗?”
江冲奇道:“我何时不许你观?”
江文楷:“□□叔每次教你的时候,重明都在门外守着。”
江冲:“那是不想让外人进去打扰,你都没去敲过门,怎么知道他会拦你?”
江文楷瞬间疯了:“啊啊啊!你怎么不早说!”
江冲从他手中解救出自己的衣领,莫名其妙:“你问我了?我还当江四公子可以无师自通呢。”
江文楷一想到因为这种原因,自己错过了多少超越江冲的机会,心疼得都要哭了,这混蛋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差点以下犯上。
“何荣教给我的,以往每次跟你切磋的时候,都是倾囊相授,半点不藏私,知足吧。不就是没亲自跟何荣较量过吗?怎么还哭上了?要不要我敞开怀抱,你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江冲喝了酒就原形毕露,不仅话多,而且张口就能把人损得没话说。
听他如此造谣,江文楷本想狠狠给他一肘子,但想起他还带着伤,便只好作罢。
没精打采地想到这些年江冲虽以较量之名行揍人之实,但确实如他所说的倾囊相授,不然自己不可能紧跟在他身后只有一线之差。
这样一想,虽然还是有点遗憾,但心里好受多了。
“回京后,你叫荣叔也给我指点指点。”
何荣是驸马爷做统帅时候的亲卫长,驸马去后,何荣就留在侯府做护院。整个侯府,包括以前老太爷还在的时候,除了江冲,没人使唤得动他。
“行。”看在他这么伤心的份上,江冲一口应下,“对了,还有个事。”
“你还有事瞒着我?”
“别激动,不是什么大事。”江冲斟酌了一下字句,尽量不去刺激他脆弱的精神,“就是我打算过两年参加会试,你呢?”
“我也去!”江文楷想都不用想,说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本朝四年一度的科举,不由奇道:“等再过两年袭爵圣上必会封你做官,最低都是从四品,就算你过了会试,殿试独占鳌头考个状元出来也才六品,你又不爱读书,参加那玩意儿干嘛?”
江冲实在想不起来他上辈子为何参加,于是理直气壮道:“我闲得慌不行啊?”
江文楷以为他不想把原因告诉自己,便没再追问,忽然想到:“你去给圣上做侍卫,还有时间读书吗?哈哈哈,庚辰一科龙虎榜上,我一定会甩你一大截!哈哈哈……”
这么大一个弟弟,说疯就疯了。
江冲没眼再看。
别院正中偏西北方向有一座画栋雕梁的双层小楼,楼上房檐下挂着一排排的彩画宫灯,楼下摆放着几盆即将绽放的花,隔壁不远就是先前豢养白鹿的园子。
江蕙喜欢楼上的宫灯,江冲便由着她,自己住楼下。
回房时,见楼上已经熄了灯,只有一盏若隐若现的小风灯搁在檐下留着备用。
上楼的脚步声惊动了守夜的丫鬟婆子,江冲食指搭在唇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只见江蕙正跟那小奶狗头挨头地呼呼大睡,他又忍不住叹气,压好被角再悄悄走出去。
第7章 掉马与隐疾
这一夜,江冲睡得极其不安稳,一宿都在半梦半醒间恍惚而过,曾经那些铭刻在心的意难平又在梦中一一重现,比在他脚踝上相伴七年的枷锁还要沉重。
直到醒过来,看到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梦中的无处着落之感依旧不能消解。
与众人在承恩伯周家别院外会合,看着一干少年男女们青春活跃,江冲更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韩博彻夜难眠,因为他始终想不通,自己不过是提前两年入京,甚至都还没插手京中事,为何连击鞠赛的输赢都有所更改。
然而,在看到江蕙怀里一刻也离不开的小奶狗后,他回想起前世江冲对妹妹管教甚严,别说养狗,就连和颜悦色都不多。
他猛然看向江冲,脑海中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江冲今日有点烦,没睡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看了一眼那让他烦躁的源头,却不料对方也在看他,顿时更烦躁了。
正是阳春时节,周家世子带着周家三姐妹,曹焕同韩博兄弟,以及江冲兄弟带着江婵江蕙,人虽不多,但有几个年纪小的在其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别提多热闹。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韩章,昨日神仙般可望不可即的小侯爷,今日竟能一同骑马踏春,简直像梦一样。
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美人的侧影,冷不防耳边响起他大哥的声音:“口水擦擦。”
韩章后背一凉,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种他哥是在护食的错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
兴觉寺位于圣都北面的翠丰山群山环抱之中,因其以香火灵验、风景优美而闻名于圣都。
寺庙建在小峰顶,被其余几座高峰环绕着,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正南方向有大道直通山门,可供四辆马车并行,西侧有上千级的石阶沿着山势蜿蜒而下,后山满山遍野桃花烂漫。
马车行至位于半山腰的中寺,周家姐妹提出要从石阶上山,江婵和江蕙也欣然同样,其余作陪的男子们自然没有异议。
韩博跟在江冲身后不远的距离缓步慢行,心里拟了七八个试探的法子,挨个在脑海中构想江冲也许会有的反应,最终无一可行。
他深知倘若江冲同他一样有着从前的记忆,那么以后的很多事都可以互相配合心照不宣,省却不少麻烦;倘若只是他自己多心了,江冲并不记得从前,还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小侯爷,也不必再去回顾痛苦的经历。
不论是与否,都好坏参半。
韩博正这样想着,一抬头,他那好弟弟不是何时竟凑到江冲身边说故事去了。
难得江冲还给他回应:“你这个故事我也听过,最后那个卖茶女人财两空,出家做了姑子对不对?”
韩章在那瞎叫唤什么韩博已经无暇留意了,亏得有这个好弟弟,这下他连试探都不必——那卖茶女的故事是两年后风靡安州的一个戏本子,当年还是他绘声绘色地讲给江冲的,至于在两年前的今天,韩家的老账房先生都还没写完卖茶女的戏本子。
他回来了。
韩博险些无法克制自己,若非周围人多,他真想上前拎着那人的衣领质问他为何就不能再多等等,哪怕再多等两天,他就带着赦免的圣旨来接他回京了。
“哥你怎么了?”韩章跟在江冲身边说得眉飞色舞好不开心,一回头却见兄长捂着胸口,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他这一声惊呼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了,江冲离他最近,下意识伸手扶他:“韩公子?”
韩博想都不想,一把握住他的手,力气大得换个人来只怕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哪怕极力忍耐也不能将心里的痛楚减轻分毫,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江仲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