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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江望断明月台(291)+番外

作者:吾本朽木 阅读记录

庞奚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脸轻蔑道:“太子年幼,如何能够料理朝事。相公们?呵……自从邹相公过世,朝中哪还有相公?”

众皆哗然。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一人大声呵斥道。

丁、范两位相公还没做出反应,最先发声的竟然是鸿胪寺卿林城,而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邹相公的学生。

林城上前向太后及两位相公长揖,“诸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此人当朝挑拨离间,意图中伤宰相、分化朝堂,其心可诛!”

内侍代太后道:“东征之时丁相公一力调度劳苦功高,私盐案范相公更是功不可没。相公们的功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谁也抹不掉。来人,速将此獠逐出殿去。”

御前侍卫入内将庞奚一左一右挟持着拖出去。

“滚开!我自己会走。”庞奚甩开二人,非但没有半点惧色,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傲然看了丁相公一眼,拂袖而去。

丁相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庞奚与丁相公早在二十年前就结下过旧怨,任谁都看得出来,庞奚针对的不是两位相公,他针对的只有丁相公一人,又或者还包括太子。

大殿里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只是经这么一闹,气氛再不如先前庄严。

范相公暂时代替丁相公主持朝会,用极具威慑的目光扫视一周,对还在窃窃私语的二人道:“有什么话不妨上来讲。”

那两个宗室连忙住口低头。

范相公方缓和了脸色,抬手示意:“卫王请。”

卫王清清嗓子,“诸位,经太医局五位太医诊断,圣上病势危急,已无法临朝理政,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昨日圣上令豫王召集我等,将大位禅于太子,当时有太后、太子、安王、豫王、赵王、赵国公、平阳侯、丁相公、范相公、枢密使王相公、翰林学士骆学士在场。由老夫亲自向圣上询问,如若同意禅位,便请圣上眨眼以示肯定。在场所有人亲眼所见,老夫亲口询问三次,圣上回应三次,遂由翰林学士拟诏禅位,太后娘娘亲自用玺。今日朝会,召集诸位,宣读旨意。”

说完,太后身边的内侍捧出一卷黄卷交到范相公手里,范相公缓缓展开,便要宣读。

“慢着!”太府寺少卿蔡新敏出声打断,匆匆出列:“敢问相公,这当真是圣上的旨意,而不是某一个人的意思?”

范相公目光坦荡:“老夫以身家性命担保,确是圣上旨意。”

豫王也道:“圣上两年前就已有中风之兆,近一年来更是频频头晕目眩流鼻血,这些在太医局都有记档,随时可调阅。重阳节前,圣上察觉周王等人意图作乱,予我一道手谕,必要时可凭手谕调兵平乱,同时对我说‘朕恐不久于人世,汝当护持太子,保大梁基业’。而今圣上病重,无力临朝,本王和相公们得圣上首肯,奉旨立太子为新君。”

蔡新敏长揖:“既是圣上旨意,臣自当遵从。”

说完便退回原位。

“且慢,我有疑问。”谏议大夫王琼手捧朝笏出列,“敢请卫王复述昨日在御前三问。”

卫王和先帝是同辈人,一把年纪了,又怎会不明白王琼让他复述的意图,何况昨日在御前他问之前就已经考虑周全,当即便朗声道:“臣敢问陛下,是否禅位于太子萧璟,若是,请陛下眨眼一次。臣敢问陛下,是否禅位于太子萧璟,若是,请陛下眨眼两次。臣敢问陛下,是否禅位于太子萧璟,若是,请陛下眨眼三次。如此三次,圣上皆以眨眼肯定。”

王琼道:“也就是说,卫王只问了太子,没问过别的皇子。”

卫王道:“太子乃是圣上亲立的储君,莫非阁下以为东宫储位只是个摆设不成?”

“那倒不是,只不过……”王琼忽地拔高声音,转身面朝两宫娘娘方向跪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以为皇长子的储君之位存疑,卫王有勾结宗室蒙蔽圣听之嫌。自去岁腊月初五,圣上下旨册立皇长子为太子,紧接着邹相公骤然病逝,册立大典不得不延后举行;今年五月,礼部再度定下大典吉日,私盐案发,大典再度延后;九月中旬,圣上第三次择定大典吉日,这才不过一个月,圣上中风,周王谋逆。民间对此早已议论纷纷,市井皆传言太子殿下德不配位,故天降不祥。而今旻州瘟疫肆虐,圣上尚且被蒙在鼓里,在卫王的诱导下禅位于皇长子,倘若上天再降惩罚,受苦的可是黎民百姓啊!望两宫娘娘三思,以天下黎庶为重!”

另有一人小声附和道:“就是,没祭告宗庙的储君算什么储君!”

此言一出,太子脸色又青又白,而文武百官神色各异,面色凝重者有之,恍然大悟者有之,心怀鬼胎者亦有之。

豫王正要开口反驳,却见一旁作壁上观许久的江冲正缓缓走出队列,便没说话。

江冲倒提着一个字都没写的象牙朝笏站到谏议大夫王琼身侧,向太后方向揖了揖,“臣心里也有些疑问不吐不快,臣是个粗人,说话糙了些,比不上诸位进士及第引经据典,还望诸位海涵。”

说着他看向王琼,“邹相公病逝之后,其子上表具陈相公患病始末,圣上命人当朝宣读所呈奏表,我当时没在场,只仿佛听人说起过其中有一句说,相公病逝的前一晚还在灯下修改什么来着?王大夫你跟我说说。”

王琼不语。

豫王便和江冲搭台唱戏:“邹相公之子上表说,相公病逝前一晚,还在修改正月十五开朝之后奏请提前预防来年灾害的奏折。”

江冲道:“邹相公为国操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何等高风亮节,如今却被小人拿来作为攻讦储君……真是可悲!可叹!可恨!”

王琼:“你说谁……”

“我还想问。”江冲就不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既然你提到私盐案,那几个给私盐贩子保驾护航的罪臣中可有一人是东宫的臣属,又或是太子亲眷?私盐贩卖所获的利益可有一文钱流进太子私库?若有,那就要问刑部和大理寺、执刑司是怎么查的案!若没有,一帮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的罪臣落网,朝廷蠹虫彻底暴露真面目,难道不该是万民之福吗?为何到了小人口中,竟成储君之罪?

“至于周王谋逆,那是周王狼子野心,又与太子何干?正如豫王方才所言,圣上早有中风之兆,近一年来每况愈下,直到得知周王谋逆才……可见圣上中风晕厥,实则是为手足之情骨肉相残而自伤。而圣上卧病这些日子,太子亲侍汤药,孝心与德行天地可鉴,我实在不明白,这样的品格竟也能被人中伤构陷。至于旻州瘟疫……”江冲目视王琼,“中书侍郎接到消息已有五日,却故意隐瞒不报,固然该死!而你,将早就发生的瘟疫嫁祸储君,其心可诛!”

王琼傻眼。

大殿中许久未有人声,又过了会儿,另有一人道:“可百姓对此深信不疑,民心向背,实非人力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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