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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江望断明月台(295)+番外

作者:吾本朽木 阅读记录

是以江惟特意跟学塾先生请了半天假,今日一大早送走回符宁办事的江愉,就赶着时间回来探望“妹妹们”。

一只脚刚踏进侯府侧门,有眼熟的小厮上前低声道:“刘叔让小的告诉二哥儿,侯爷回来后去了祠堂,又叫了重阳大哥儿,过后不久大哥儿带了十来个人骑马走了,侯爷这会儿还在祠堂跪着,快有两个时辰。”

江惟眼皮一跳,眼下正是非常时期,侯爷频繁回府他能理解,去祠堂给驸马上香也能理解,可一直在祠堂跪着却是为着那般?

最重要的是,重阳做什么去了?

江惟从荷包里掏出一小把铜钱打发传话的小厮——他手里也不宽裕,侯府这边每月给的月钱足够他过得滋润,但架不住江惟要跟府里的小管事们打好关系,再加上自从江怡被逐事件后,他们这些过继的孩子也都跟符宁那边的亲生父母彻底断了往来,等于是说江惟连唯一的接济也没了,手里愈发紧巴巴的。

江惟摸着快要空掉的荷包,犹豫了一瞬,转身吩咐贴身小厮:“你叫乳娘准备两件适合女孩子的玩物给妹妹们送去,就说男女有别,我就不过去了,日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让人带话给我。让乳娘再同妹妹们身边的老妈妈们聊聊天,帮着做些针线。”

其实江惟心里很清楚就算乳娘这样说了,以两个妹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也不会真能拉得下脸来跟他要东西,可他这话又不是说给妹妹听的。

侯府上下好几百口人,说到底,他需要费心讨好的,其实只有侯爷一个人而已。

江惟来到侯府祠堂,见外头有小厮守着,便上前小声道:“听说父亲一回来就上这儿来,父亲可曾用过饭了?”

江冲的几个儿子中,除了重阳没有继承权以外,未来世子将出自于符宁来的这几个孩子里,这在侯府众人的认知中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事,江冲身边的小厮虽说不至于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时候提前下注,但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给候选人之一留个好印象,他还是很乐意的。

“还没有。”小厮道。

江惟想了想,又问:“父亲是不是心情不佳?所为何事?”

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重阳的去向。

小厮道:“苏南似乎发生了瘟疫。”

江惟吓得脸都白了,“韩伯父他……他还好吗?”

小厮:“小人不知。”

江惟知道这下事情大条了,他们几个之所以能被侯爷从符宁族里选来做儿子,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侯爷为了一个男人不娶妻不纳妾不要亲生骨肉。可若是这个男人有个三长两短,以侯爷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不可能没人服侍,等到侯爷有了亲骨肉,那他们这些从族里过继来的,立时就成了碍眼的存在……

“我能进去吗?”江惟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能全被侯爷看在眼里,既然做了就要做全套,没道理临阵退缩。

得了小厮首肯,江惟放轻脚步走进祠堂,一眼望去便能看见灯火幽微中侯爷跪得笔直的背影。

江惟上前跪在江冲身边的蒲团上,轻声道:“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定会保佑韩伯父平安无事。”

江冲恍若未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烟雾缭绕中驸马的牌位。

列祖列宗有没有灵江冲不知道,他只知道从得知韩博正身在瘟疫肆虐之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乱了心神,哪怕跪在驸马牌位前也无法恢复正常的理智和思维。

别人宽慰的话说得再好听,也无法抹去两世以来笼罩在江冲心头的阴云——上天从来不曾眷顾过他,从公主驸马的死亡,到江蕙和亲,再到圣上和周傅两位兄长命在旦夕,所有与他关系亲近的人都无一例外地遭受着厄运的降临。

如今韩博又遇到了瘟疫……

江冲实在难以用乐观的心态来面对这件事,尽管他比谁都盼着韩博能平安归来。

他甚至无法亲自前往苏南陪在韩博身边,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将重阳派过去,自己守着祖先的牌位祈求先祖垂怜。

在韩博身陷危难之际,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十月廿八,登基大典前夕。

太子萧璟做完登基大典的准备工作,来到圣上床前将自己近期一系列举措慢慢说给病榻上的君父听。

其中包括给这次逼宫护驾的臣子们进行封赏的事。

有逆贼逼宫篡位,就有忠良拼死护主力挽狂澜。

在整个逼宫过程中,涌现出了一大批拼死护驾的臣子,而在这些人中,江蕙身为唯一的女子,不仅护住了长庆宫太后娘娘和玉玺,还将周王刺伤,给太子和豫王平乱争取了时间。

一个年仅十八岁、怀着身孕的小女子,立下如此大功,将一众七尺男儿衬得黯然失色。

如今事情尘埃落定,逆贼落网,自然是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太子的意思是想给江蕙册封公主,连封号都拟好了,只等登基大典后下旨。

事实上,所有人都清楚,在这场宫变之中,真正能起到作用的,不是当时就身在长庆宫的江蕙,反而是姗姗来迟寸功未立的江冲,周王忌惮的是江蕙那手握重兵在外的兄长,如果没有这层原因在,江蕙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周王逼宫的脚步。

如此一来,朝廷给江蕙的赏赐,表面上是给江蕙的,实际却是给江冲的。

然而圣上听完太子的打算后,脸上却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豫王一边剥着蜜桔,一边道:“江仲卿在朝会上说的那些话终究是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固然是出于一番好意,可此举未尝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太子沉默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点头道:“是我欠考虑了。”

“依我之见,殿下倒不如给江蕙那小丫头赏些财帛田地珍奇玩物,当初她嫁人的时候,江仲卿可是将半个平阳侯府都给她做嫁妆,生怕妹妹在婆家受一点委屈。”豫王将剥好的蜜桔掰开一半塞给太子,想了想道:“说来也有好几日没见着他,萧绮这孩子跟他最是投缘,昨日萧绮头七,也没见他去。”

太子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经他七叔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确实好几日没见江冲进宫,上回见面还是江冲为收养周傅的两个女儿的事来求他。

“该不会……又病了吧?”太子忽然想到如今已是冬日,自从江冲在东倭重伤之后就变得体弱多病,尤其一到冬日,那肺就跟漏风似的咳个不停,全靠汤药续命,那天他刚从金州回京时脸色好像都不大对劲,后来又当场昏倒,再加上被周傅的事一刺激……

豫王也是一脸茫然,连忙放下蜜桔,“我看看去。”

太子看着豫王离开寝殿,沉默着将手中蜜桔上的白丝一点一点地摘干净,掰下一瓣小心翼翼地喂给圣上,垂眸道:“我知道七叔是担心我护不住他,七叔担心的没错,我确实护不住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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