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296)+番外
“他为了救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差一点就没了,可他从来不提,还总叮嘱我保重身体。那天在朝会上,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可是他没有,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一句一句反驳那些不利于我的言论。”说着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太子若无其事地低头拭去眼角泪光,“爹爹,我想做的事太多,如若有朝一日,我为了江山社稷做了不利于他的选择,希望他不要怪我。”
圣上微微摇头,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还有宁王。”太子目光渐冷,弯腰俯身在圣上耳边低声道:“宁王首鼠两端,明面上与世无争,背地里却和安乐侯府勾结。阿乐堂兄已经不在人世,我不能惩治宁王,可也不想让他好过。丧子之痛才痛几时,杀人莫过诛心,我要让他后半辈子都活在愧疚后悔中不得解脱。”
圣上定定看着一手带大的嫡长子,眼中未见欣慰,却已满目哀伤。
“殿下,枢密使王相公求见。”张仁在外通报。
太子迅速收拾情绪:“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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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最后一个大剧情,五章左右正文完结,然后是一个长长的番外。
我争取在完结之前,把小说名取出来,不能顶着这么个糟心名字完结。
第191章 崇阳军虎符
豫王离宫后先去了平阳侯府,没见着人,又在侯府奴仆的带领下来到韩宅。
进门果然就见江冲半死不活地歪在榻上,脸色蜡黄,怀里抱着个四四方方的本子,似乎是睡着了。
豫王叹口气,扯过一旁的毯子想给他盖上,谁知毯子都还没挨着,江冲就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哟!还挺警惕。”豫王见绒毯随手扔在一旁,用手背贴了贴江冲额头,“不烧,还好。怎么了这是?病了还是怎么的?”
江冲摇头,他没病,就是提不起精神。
“你的那些儿子们呢?老子病着,也不见有人来床前尽孝。”豫王将自己的手炉塞到江冲手里,又吩咐自己的小厮掌灯。
江冲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道:“你来做什么?”
豫王吊儿郎当地往软椅里一靠,翘着二郎腿道:“太子担心你,叫我来看看。”
江冲道:“多谢太子殿下记挂。”
“跟我不用打官腔。”豫王视线落在江冲嘴角尚未化去的淤痕上,“周傅的事,我以为你肯定要大闹一场。”
江冲:“我跟谁闹?”
“说得也对。”豫王道,“明日禅位大典一过,新君即位,你我就再没个能倚靠的人了。好像昨天还因为贪玩误了课业被先帝训斥,眼睛一闭一睁,小侄儿都要做皇帝了。表哥,你知道么,我这几日总是想起以前,跟你一起惹是生非挨骂受罚的日子。”
“是你自己惹是生非,别带上我。”江冲凉凉道。
“说的好像你就没闯过祸一样!”豫王“嗤”地一笑,“周王起事之前我见过周傅一面,我问他为何一心求死,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江冲低头,一言不发地拨弄着手炉上的穗子。
“他说,从古至今,多少仁人志士都发出过忠孝不能两全的悲叹,他何其有幸,既昭忠心,又不负孝道。”豫王回想起那次和周傅的密会,想起周傅那满身的死寂,至今仍觉喘不过气。
转眼又惊觉江冲此刻神情仿佛与那时候的周傅有了微妙的重叠。
“表哥,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你除了尊重他的选择,又能怎样?”
江冲沉默着低下头,额头抵着膝盖。
豫王靠在软椅里,望着明灭的烛火,不知怎的他就想起那年冬天在温泉庄子,江冲给他讲民间杂耍班子将狗皮套在小孩身上的事,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人世间的黑暗险恶,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彻底告别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满室寂静,春来在外道:“侯爷,宫里来人了。”
豫王奇道:“我刚从宫里出来,屁股都还没坐热乎。”
江冲没理他,命春来把人带来。
来人是大太监张仁的干儿子,向江冲和豫王行了个礼,道了声“冒犯”,便上前一步,低声道:“金州八百里加急,太子殿下传召二位火速入宫。”
二人同时变了脸色,对视一眼,豫王道:“我的马车就在外面。”
江冲点头:“走。”
马车上,豫王压低声音道:“是安伮,对吗?”
江冲心慌过后迅速镇定下来,他本就计划等明日登基大典一结束便返回金州,因为冥冥之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大梁权力更迭之际,新君的储位却存在着争议,朝臣们表面被他一席话镇住,实则早已暗中各自站队。朝纲不稳,人心难以凝聚,倘若此事被安伮人得知,就算安伮原本没有发兵的打算,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这送到嘴边的肥肉。
而今登基大典尚未举行,北境便已然出了状况,这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内忧未平,外患又起。
一入宫门,江冲便收起了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借着烛火的掩映,除了比平日稍显阴郁,倒看不出病色。
福康宫中,丁相公、范相公和枢密使王相公俱在,大概是因为从睡梦中被叫起的缘故,丁相公两只脚上鞋子都穿反了。
江冲一目十行地看完奏报,率先松了口气,这比他设想的最坏的境况要好太多——潜伏在安伮王庭的细作早在安伮发兵的第一时间冒死向金州通风报信,鹿灵守将陈子峰接到消息,派出斥候查证之后便发出了这封八百里加急奏报,当时安伮先锋军距离上榆还有将近两百里地。
圣上中风的消息眼下最多也就传到隋光,安伮方面就更不可能这么快得知,所以安伮出兵只是如江冲先前所说,是为了王位之争,让两个王子一争高下,顺带试探大梁边防,不会如当年万真之乱和前世永安四年那般倾举国兵力南犯。
至于一个月后,等到安伮得知圣都局势有变,到时候会不会全力以赴,这还不好说。
所以,务必要赶在逼宫之事传到安伮之前,打出一场振奋人心的大胜仗。
江冲捋清思维,抬头看向太子:“北境有陈子峰和敖齐两位将军在,暂时无虞,请殿下放心。臣请今夜便北上御敌。”
这便是要亲自领兵挂帅的意思了。
“好,你只管去。”尽管太子不放心,担心他在北境酷烈的气候下会旧伤复发,但也因为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而不得不同意。
豫王却问道:“此去能有几分胜算?”
“王爷这话教我好生为难,前方情势未明,得真刀真枪做过两场才知道。”江冲面对太子:“只是殿下,臣估计此战不比前几年小打小闹,一旦前线开战,臣难免顾不上后方,所以需要一位三品以上的大臣坐镇金州,免臣后顾之忧。”
太子道:“这是自然,孤和相公们在你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了,王相公会亲自去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