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310)+番外
路章连忙看向江冲,他相信他的大帅一定有解决办法。
江冲果然不负所望,轻笑道:“东桓太子不是刚死了太子妃吗?我听说他想学卫嵇娶个萧家女,圣上和相公们不会连这点请求都忍心驳回吧?”
甘离没忍住笑出了八颗牙齿。
一旦东桓太子娶了大梁公主,他敢不立公主生的孩子做储君吗?
一旦公主生的孩子做了储君,下一代的国主不就是半个梁人了?
下一代国主再娶个大梁公主,这样持续个三四代,请问东桓还存在吗?
唉……
真香!
“对了。”江冲突然想到一事,“密折里提一句,建议给卫嵇老婆也加封个公主,邻里邻居的,不能厚此薄彼。”
甘离不禁感叹:“就是言而无信,怪缺德的。”
江冲皱眉:“我在东倭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跟畜生讲诚信,你疯了吧?”
这么一说,甘离就免不了想起当初在平都城的那场屠杀,江冲是真不拿人命当回事,可他偏偏又非要换回大梁被俘军民。
挺矛盾的一个人。
江冲哂笑:“再说了,等到安伮亡族灭种,死无对证,谁还会知道大梁和安伮曾经和谈过?”
也是,当年文帝万真之乱最艰难的时候,你安伮都快打到隋光了,我家都没想过要和谈。
如今我家兵强马壮势头正好,你说我家想和谈,谁信呐!
你安伮使臣都没到过圣都,就空口白牙说有盟约,谁信呐!
和谈之事,有圣上和相公们的支持,江冲只需定下大体基调,具体操作就要靠甘离和简莱。
他二人,一个是新官上任的鸿胪寺一把手,一个是朝廷重点栽培的宰相预备役,强强联手,办事能力自不必说。
第200章 我寄人间05
我寄人间05
甘离见江冲眉宇之间难掩疲惫,相当识趣,正事谈完就走了。
送走甘离,江冲在门外站了会儿,理了理将要面对的千头万绪,转身回到书房,准备处理这段时间累积的书信。
在处理书信之前,他先仔细看了从去年十月以来的朝廷邸报。
从邸报中可以看出,皇位更替确实对朝廷稳固造成了一定影响,但曲承大胜的消息来得相当及时,使得朝廷内部矛盾暂且搁置,一致对外地将关注点放在北境的战事上。
周王谋逆案在太上皇和圣上的推波助澜之下牵连甚广,处斩五品以上的官员多达一十九名,以及一些亲附周王的老牌勋贵,还有两名文帝一系的皇室宗亲,当然,禁军也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从此一分为二,互相牵制。
年后,旻州瘟疫彻底消除,只不过是以上千人的性命为代价。瘟疫虽然消除了,但君王的怒火还没有,圣上下旨给旻州减免一年税赋,并将雁山县令侯永斌斩首示众,旻州太守罗文玉及其下辖官员贬谪的贬谪、罢免的罢免。
再然后,便是安抚群臣、调拨粮草、统计各地军备战力等琐碎之事。
江冲看着邸报之中少年天子将一切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心里却难免隐隐有些忧虑。
尤其是他还想不通自己为何而忧,明明局势已经平稳下来,相公们也已经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他却还在为已经发生的事感到忧虑。
至于私信,一个是江蕙一切安好只待生产,一个是江文楷从地方平调回御史台,其余没什么要紧事。
韩博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拧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卧房出来时,正见程继忠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在书房外探头探脑,便上前问道:“这是仲卿的药?”
程继忠道:“是,不过大帅还在忙。”说完顿了顿道:“要不韩公子你帮忙给送进去?”
韩博看了他一眼,心底犹豫一瞬,“好。”
说完便缓步向书房走去,独留程继忠莫名其妙,总感觉韩博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像是有些探究意味,不由暗暗自忖是不是说错话了?
踏进书房前,韩博先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江冲闻声抬头,微笑着向他伸手,“来我给你擦头发。”
韩博一步一步走过去,视线扫过江冲微蹙的眉头,用手背碰了碰药碗边沿发现还有些烫,便将药放置在一旁,“在忙什么?”
江冲点了点面前只写了个开头的奏本,接过韩博擦头发的布巾,让他背对自己坐在扶手上,“就封节度使的事,我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免不了要表个态。只不过,我思来想去,好像怎么说都里外不是人。”
韩博想了想道:“你不想做节度使?”
江冲道:“没有我想不想,只有朝廷需不需要我做这个节度使。甘存斋的话你也听到了,就像当初你跟我说的,捧我的未必是对我好,打压我的也有可能是想保我。既如此,何必理会这些,只看朝廷需不需要。”
韩博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思忖片刻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
“想的多了,能做的就少了。我从前便是想得太多,才会铸成大错。”江冲道,“况且,你说的万一,无非就是圣上忌惮我,将来卸磨杀驴,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趁此刻心力尚存,多培养些年轻人,来日圣上若有那个苗头,我就把兵权一交,回京养老。看在我这么痛快的份上,圣上总不会愿意给自己留个刻薄寡恩的名声。至于像甘存斋担心的,圣上是否表里如一,这其实不重要。天子无情,才能对社稷有情。相反,倘若圣上时时刻刻念着叔侄之情、救命之恩,那我才要寝食难安。”
韩博面露深思。
“想什么呢?来,把袍子脱掉,后背都湿了。”江冲撩开韩博身后披散的长发,帮他把湿衣脱掉,再将自己身上外袍除下披在韩博身上,“夏天还早呢,穿暖和点。”
“不用不用,我去换一件。”韩博连忙起身,不料还没站稳便被江冲勾住腰身向后倒去,顿时一惊,未及攀住桌角,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到韩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时僵成了一根木头。
江冲给他系上衣带,顺手在后背揉了揉,“怎么了?”
韩博心如擂鼓,手指死死扣住桌角,却不敢擅动,强迫自己慢慢放松下来,“没事。”
江冲却从他游移的目光中发现了端倪,思及韩博昨夜的狼狈样,越发笃定韩博在撒谎,他试探着开口:“真没事?”
“真没事。”韩博胡乱点头,视线扫过一旁的药碗,急忙端起来,用手指试了试温度,“药不烫了,你快喝了吧。”
江冲接过药碗,却没立即服下,而是用探寻的目光看向韩博。
而韩博的视线却落在江冲端着药碗的手上。
江冲不动声色地端起汤药一饮而尽,紧接着用桌上的残茶漱了口,淡淡道:“没事就没事吧,反正你此刻安然无恙地在我面前,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可以不问。”
韩博一口气还没松到头,却听江冲又道:“这几年我心境大变,早已不复从前,在这世间如同行尸走肉,只有在想到你的时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