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94)+番外
江冲:“……”
他前世有个妾室姓柳,是个五品官的庶女,旁的不提,就那副小白花的做派,真的是和眼前姚管事如出一辙。
不是说不过,而是你跟她解释府里妾室的规矩,她跟你回忆在闺阁的时她爹对嫡女庶女一视同仁——根本就没法说。
信不信江冲现在只要敢说句服侍公主驸马的牌位只要一两个人就够,姚管事能立即按照活人的例子给他举例证明这几百号奴仆都是分别负责做什么的。
相比于嘴炮功夫,江冲还是比较习惯用形势和实力碾压,但眼下形势还不分明,他得再拖会儿时间。
正这样想着,黑暗中一瘦长人影提着灯笼过来,手里还提着江冲的那柄黑剑。
是重明。
方才灯笼熄灭正是将重光调虎离山,从而保证江冲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江冲心下大定,终于有了胜券在握的感觉,态度也变得轻慢起来,手里把玩着银质酒杯:“回头我会上书圣上,请他收回公主府。至于你们的去处我也早有考量,老姚你年纪大了……”
姚管事听说要收回公主府,终于急了,连江冲对他的称呼变了都没发觉:“公子!老奴虽一介奴仆,但也是承蒙先帝赏识赐居长公主府……”
“得了吧,先帝到底是赏识你还是赏识别的东西,你心里门儿清,少拿先帝来压我。”江冲嗤笑,说话的语气神态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老章,你去清点账目,原属于公主驸马的东西一个铜板也别落下都带走,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你列出来,回头拿去官府报案。其余的,我再行定夺。”
“是。”当了许久花瓶壁画的章俊终于有活干了。
姚洪二人一听便知迁府之事再无转圜余地,江冲今日过来不是商议,而是根本没打算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姚管事还要说什么,洪先生暗暗摇头。
江冲又道:“重明,你叫人把守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包括你。”
“是。”重明将手里的剑放在江冲身边,悄然退下。
洪先生视线落在那柄乌金剑上,眼皮止不住地跳动。
“洪先生,这一杯我敬你。”江冲懒洋洋地单手拎着酒杯在洪先生的银杯上碰了一下,“你进府作门客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挺不容易的,成日里表面装得清风朗月,心里又要忙着算计这个勾结那个,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别愣着,你怎么不喝?御赐的琼浆珍藏,别浪费啊!”
洪先生面色微变,不动声色地喝下那杯酒,心里算计着江冲究竟为何如此突然撕破脸。
“这才对。”江冲亲昵地拍拍洪先生肩膀,醉态显露无疑,“三舅啊,不是我说你,乌梅台那么大一座宫殿不住,倒是屈居在公主府的下人房里这么多年,可真是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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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舅:md……卧薪尝胆二十年,马甲被扒一瞬间
第64章 女子主江山
先武帝膝下三子一女,长子乃当今圣上,次子岐王,三子襄王。
三王夺嫡的局面从武帝登基时便存在,只不过因武帝对待三个儿子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偏不倚,致使朝臣们慎之又慎不敢过早下注。
直到武帝六年河工案的丑闻爆发,皇长子被废除王爵流放路州,数月后三皇子襄王以“大不敬”罪名幽禁乌梅台。
时至今日,在朝为官超过三十年的朝臣们依然能记得当年襄王殿下一袭青衣独立兰舟与士子们高谈阔论的场景。
向来儒雅端方举止从容的洪先生目露惊恐,肩膀上江冲的手掌仿佛重逾千钧,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江冲叫破了洪先生的身份,饶有兴致地欣赏二人的面色变换,这可比方才那出《斩鹿》精彩得多。
洪先生也看向江冲,强作镇定地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怀疑自己行事不够周全被江冲发现了破绽,既然江冲能发现,那圣上岂不是也知道了?
洪先生心里又惊又怕,意图从江冲口中套话。
“那不是多亏了重光……表兄么?”
江冲的话也不是那么好套的,他为了这一天等了足足三年,答案早都编得天衣无缝,还生怕洪先生不给他表演的机会,“那年我初掌侯府,家里接连出了两起私通外男的事,我能不查吗?”
一起是三房嫡女江妘和学塾先生,还有一起……洪先生仿佛明白了什么!
重光和江婉都知道自己的身世,相互之间难免有所往来,在学塾先生事件后江冲表面不予理会,暗中一定加强了对侯府的掌控,所以也就是在那时候……
“堂妹也就算了,但是庶妹也算是我二房的人,未免打草惊蛇只好暗中查探,结果就听见重光说什么‘待父亲荣登大宝,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你得不到’,可吓死我了。”江冲捂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实则在观察着洪先生的神情。
洪先生悔不当初——当年江家三房为了离间公主驸马的夫妻之情,将驸马灌醉并指使婢女爬上驸马的床,洪先生提前得知此事,偷梁换柱换成怀有自己子嗣的婢女,若是顺利产下男胎,他就会对年仅五岁的江冲动手,这样一来,平阳侯府早晚是自己的。
可惜陈氏婢女不争气,生下女婴,洪先生失望之余也再没过问,直到江婉长大无意间的表露出超乎年龄的狠辣与果决,才让洪先生重新关注这个女儿。
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竟是败在一双儿女手中。
江冲看他脸色和眼神就知道洪先生信了自己编的话,靠着椅背笑出了声。
洪先生后悔的同时,心里也稍稍安定,心想江冲既然是从重光那条线查到自己身上,也就是说别的线他还没注意到,如果这时候弃车保帅,或许还能有机会。
他定了定心神,很快就有了上中下三策:“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我确实对天下有所图谋。”
江冲心说真不要脸,先帝那才叫对天下有所图谋,你这最多就是觊觎皇位。
但他还想套话,不能开怼,得忍着点,“三舅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又不关心这个。”
洪先生是看着江冲长大的,知道这是江冲的实话,“你我结盟,我帮你得到崇阳军,你帮我夺位。”
江冲脸上冷淡,心说你想得美。
“事成之后封你为异姓王,封地任你挑选。”洪先生又加上一重砝码,他就不信江冲不动心。
但江冲是真的不动心,一个平阳侯府他都想早点选个世子将侯府丢给世子打理,还封地?那得操多少心啊?
江冲很有自知之明,让他平叛没问题,让他打安伮打东倭也没问题,哪怕是让他往西去打吐蕃江冲也有信心,但是让他操持那么大一个摊子,别说他,就是换成他爹江驸马都做不到。
江侯爷假装动心,迟疑了好一会儿:“不行。”
“哪里不行?”洪先生问。
“圣上待我不薄,我若为了名利背叛圣上,岂非不忠不义?便是异姓王又如何?我江家子孙世世代代都将背负叛徒的罪名,我自己更是遗臭万年。”江冲正义凛然地站上了道德制高点,将方才姚管事用来怼他的话照搬过来,“三舅,你不必说了,我爹娘的在天之灵可都看着呢,我不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