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春逝+秘密书+双城之殇(沧浪记)(29)

最后,他与落日一起陷入长久的沉睡,蒙眬中似乎有萤火虫的微光在轻盈飞舞……

尾声

为什么滑了这么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婵娟很快就觉得不安,接着就发现绳子断了。“快停下来,崔迤!”

“这么陡的坡度,你觉得停得下来么?”那中州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她慌了,怎么会这样?停下来呀!她反反复复地喊着。雪橇沿着山坡越滑越远,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当她试图从雪橇上跳下来时,才发现这件普通的交通工具上似乎安置有机关。腿被固定了,等同于囚犯。她奋力挣扎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这不是简单的机关,而同样是法术。

但这些都无所谓,只是——

“我永远失去了他,永远失去了他!”她哭喊着,但所有声音都消散在风里,谁都听不见,除了她自己。“本来打算趁你不注意砍了这绳子的。”那中州人阴冷道,“没想到他自己动手了,这倒省了我的事。”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

前方出现了一处断崖,中州人把雪橇猛地一拽,于是他们直冲下去。在飞速的坠落中,她欣慰地以为自己马上会死了。然而雪橇忽然蓬起,凭空生出一对羽翼来,宛如一个巨大的鸟灵。

“这是什么!”

“云浮飞车,你见过的。”中州人说。

“云浮飞车”这四个字令她浑身发冷。她太明白这神秘的飞行工具所代表的意义。时隔多年,仿佛再次看见了遥远郢都的那双阴冷狂暴的眼睛。

“不——放了我——”

“没有人希望他回到郢都,也没有人希望他活在世上。主上吩咐,悄悄处理掉这个麻烦的人。至于你,则是献给主上的礼品。你别想逃走,你是巫师,我也是。”

她竭力哭喊,再不能遏止这没有归途的旅行。

飞车在冰什弥亚荒凉的领土上空疾速掠过,沿着狂风暴雪的流向,滑向秘不可测的命运之渊。兹此永别,一去不还。

(全文完)

《沧浪纪之双城之殇》作者:沈璎璎

双城之殇

1

她醒于一片黑暗之中。

无穷无尽的黑,犹如浸泡在鸿蒙之初的混沌里,犹如与生俱来的盲。唯一可见的,是虚空中若隐若现的金光,丝丝缕缕,如璀璨流星划过天宇,转瞬即逝的。

身躯瘫软,头痛欲裂。睁着眼睛看了良久,这是在死后的地狱中,抑或是回到了飞鸟城天葬台下的地宫里?而这两者,似乎并无太大分别……

更或者,她根本没有醒来,还沉溺于某个噩梦之中?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一声韵律的钝响,像秘兽在缓缓地扣动牙齿。听了一会,猜测那是木屐踏在冰冷花岗石地砖上的声音。着脚步声,是巨大的黑暗与孤独中唯一的灵动,却只在遥不可及处默默徘徊,更漏一般单调而恒久,既没有走远,也不曾靠近。

她翻身爬起,想要接近那声音发出的方向。忽然间地转天旋,撞上一个冷硬的东西,跌倒在地,而身下的地板还在晃动,像水中的舢板。

这时候眼睛已经渐渐适应黑暗。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身处一只庞大的笼子,而这笼子又悬在了半空中随风飘摆。

而那些黑暗中流淌的光线,则是笼子的金色条框——这,分明是一只金丝鸟笼!

难道变成了……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背脊……

不!她一定是做梦了!只有在梦中,才会有这样怪诞的场景,她抽回手,猛的捂着脸,狠狠地捂住……像是要把噩梦从眼睛里按回去,按回到灵魂中那深不可测的空洞里……

而那磨人的脚步声,还在不停的回响,回响……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被惊醒,发觉那脚步声接近了。

她有些兴奋地爬起来,晃动之中,看见一团淡白的光在远处飘荡,像一只钟摆。过了很久,似乎变大了一点儿,像是在朝她靠近。她盯着它看,看累了,又沉沉睡去……

这是第几次醒来?

天忽然亮了。她得已看清金丝笼子的外面,不过是一间密室。那光亮来自身下。她扭过头,看见下面有人,于是攀着金丝栅栏爬起。

光来自一盏红幽幽的纸灯笼。

灯笼下,抬起一张令人惊骇的脸。

他在微笑,笑容离她不过一掌之远。

她仔细分辨他的脸孔。暖红的灯光下,眉目华美得过分,仿佛一些漂浮于空中的虚幻图腾。幽秘如同山鬼,俊美如同日神。

“你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奇异的气氛中变得陌生,回声在四壁击打——你是谁,你是谁……

对方脸上,两片精致的嘴唇一开一合:

“我是谁……只有你能告诉我……”

不安的空气,在首辅的府邸深处延长、蜿蜒、繁茂,渐渐笼罩了整个阴郁的郢都城。秋天的某一个清晨,白希夷看见自己卧房外的朝颜花开了。他披上家常棉布袍子,站在花篱前面出神。浅紫轻蓝的花瓣,衔着一串串珍珠色的露水。但这纯净的姿态却如此脆弱,只要日光略微偏了一点儿过来,露珠儿倏乎消散,花朵便迅速卷成一个皱缩干涸的球,如春光明媚刹那变成瑟瑟深秋,如韶华少女转眼沦为苍苍老妪。时间如此无情,简直大煞风景。

首辅一拂衣袖,震得露水扑簌簌落了一地。这样的早晨,不上朝却困在家中看花,于白希夷这样的朝廷重臣而言,也是相当的尴尬和无奈。而与此同时,在郢都的各个角落,都有不上朝的官员们憋在家里,为国家的未来和个人的安危长吁短叹,忧心忡忡。虽然他们中间的很多人,早已对青王心存不满甚至怀有反意,但被撇到一边不闻不问,却令他们更加茫然不知所措。

从夏天的某一日起,青王海若就停止了早朝。这也是年轻皇帝的重大改革之一。他声称,每日聚齐上百人在一间大屋子里讨论国事,其实毫无效率。以后官员们各自处理政务,有事就进宫向他直接汇报,没事就在家呆着,不要到处乱跑。

看似贪图享乐,荒疏政务——但其实不然,青王盯得更紧了。他坐在书房宽大的紫檀木桌旁,闭目养神,似神游物外。等陈奏的官员一闭嘴,他立刻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偶尔会召集相关的几个官员商议商议,而更多的决策,他自己一个人就拿了主意,并且不容半句辩驳。

一纸一纸的赦令。从内廷不断传出。派出了文官们的干扰,新都的修建工程进展不慢反快。

首辅被架空,他再也难以考朝堂上的争辩来对国家政务施加影响。首辅和他的幕僚们认为,青王自有一套缜密严明、无所不至的秘密人马,监视并且控制了整个青夔的动向。朝堂上的权术争夺有什么用呢,指挥直接听命的间谍机关,生杀予夺直截了当。青王根本不在意文官们支持与否,他对首辅的唯一要求,就是让他在文书上签字。如果首辅拒绝,他也只是一笑。因为有没有首辅的签名,也完全不会影响政府的执行。那些下层官员如果如果敢于质疑,他们将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这等恐怖的空气之下,他们早就学会了听,而且只听青王的话。

海若有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窥探着这郢都城中任何一桩秘密,并且在嘴角挂出一丝弧线优美的嘲笑。

2

崔迤从天阙山归来后便闭门不出。首辅白希夷自然会想到这是一个重大疑点。入秋以后,青王以安心政务为名,已经开始限制郢都官员们的互访。首辅及其党羽自然受到了比一般官员更为严密的监视。这时候,担任第府间交流的不再是管家之类的精干人物,而变成了去菜场采购的厨子。他们在青菜和鹿肉下面暗藏了主人们的密函,这些老实人在交换间谍眼神时,还不能很好地掩藏住紧张的心情,因而总是把动作搞得过于郑重。

上一篇: 沧海 下一篇: 金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