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还刀入鞘,从旁人手中接过“叶”字大旗,在叶碎金身旁重重往地上一顿!
“众位乡亲父老听好,叶家堡护卫邓州百姓平安,决不许外乡人在我们乡土上行恶!”
“叶家堡有令:抢粮者斩!作乱者杀!蛊惑煽动暴动者剐,曝尸十日!”
乡亲父老哗啦啦跪倒一片。
“多谢叶堡主!”
“叶堡主为我们做主啊!”
“请叶堡主把这些天杀的外乡人都赶走吧!”
叶碎金扶起最前面的老者,许诺:“我尽力。”
这一幕太刺眼。马锦回咬牙,另寻角度攻击叶碎金:“流民也是人,也是我朝百姓,一时流离失所落难在此,叶大小姐,你可曾想过!”
他这话一出,父老乡亲嘈杂纷乱的感恩之语忽地一静。
但随即,一个女子嘶哑尖锐的哭嚎声拔地而起——
“孩儿他爹啊——”
“你死得好惨啊——”
“没有你,我们孤儿寡妇怎么活啊——!”
马锦回面色顿时一黑。
叶碎金向声音来处走过去,乡亲纷纷让路,露出一个坐地大哭的妇人。
争斗中死的都是男人,妇人自然就是遗孀了。
叶碎金安抚了遗孀,又塞了一锭银子给她。那一锭银子够农户人家用好几年了。妇人紧紧握住,一边哭一边给叶碎金磕头。
画面比刚才还更刺眼了。
叶碎金站起来,看向马锦回:“马县令说的没错,流民也是百姓。”
“但人有远近亲疏,我叶家,是邓州叶氏。”
“我首先,得护着邓州本乡本土的父老乡亲平安。在这之前,空谈什么‘都是百姓’,那是你们当官的事,不是我叶家堡的事。”
“来人,把这些作乱的人给我架起来,曝尸十日!”
甚至不需要叶家堡的青壮动手,乡亲们一拥而上。
很快,路边便立起了十字木架,被砍头的尸体绑在了上面,血淋淋的,实在震慑人。
本土乡亲自然振奋,但四周流民俱都低下头去不敢看,还有偷偷抹泪的。
叶三郎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叶碎金今天是把南阳县令的官威踩到了底。
没关系,这个姓马的县令她已经不打算要了。
是的,叶碎金如今已经把邓州视为囊中物,以后邓州三县谁话事,自然由她说了算。
她对本地乡民说:“曝尸十日!不到十日不许放下来!谁敢偷偷放下来,就是和叶家堡作对。尽管来叶家堡报信于我,我自会计较。报信之人,赏银二两。”
马锦回直气得脸色铁青。
二两银子够个农户家用一年还有剩余了,这些个泥腿子个个眼睛都发光,还拿眼偷偷瞧他。
他本打算待叶碎金走了就叫人拆了曝尸架,这下铁定不行了。
若叫叶碎金杀个回马枪再下一次他的脸面,怕是以后连衙役们都不听他的话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家堡的人利落彪悍地翻身上马,带起一阵烟尘扬长而去。
那个俊俏的小子骑术精湛,负责擎旗。叶字大旗随着他的疾驰迎风招展。
无知愚蠢的百姓还在那里叩拜。
真刺眼。
“来人。”他咬了咬牙,“送信给方城那边。”
“就说,亲事……我允了!”
手里没有兵不行。
方城那股子人是宣化军留守本地的残部,如今虽坐地为匪,终究是一股力量。
他要把这股力量握在手里。
他要把邓州握在手里。
第13章 记起
“我想起来了!”
叶碎金骑着马,忽然来这么一句,把身边的人都吓一跳。
十郎问:“六姐你想起来什么来了?”
叶碎金却没理他,而是问三郎:“那个姓马的,是不是向我提过亲?”
“哈?还有这事?给他儿子吗?”十郎问。
三郎脸色却尴尬:“你怎么知道这个事?”
叶碎金会知道,都是后来的事了。是姓马的想跟他们争,最后被他们清算之后,叶四叔啐了一句:“这老东西,当初还想让碎金给他当填房,呸!”
叶碎金无所谓:“我都想起来了,你就说吧。”
叶三郎说:“是,他来提过。但他年纪太大了,你那年才十四,二伯当即便回绝了媒人。”
“啥?”十郎毛都炸了,“是给他自己?老不羞!他都多老了,敢肖想我姐!”
他气得左看右看,一夹马腹,骑到赵景文身边:“姐夫!咱们去揍他!”
赵景文却摸摸他头:“听你姐的。”
好像把他当小孩,十郎气得别开头。
赵景文也不以为忤,反提缰凑过去,道:“这个姓马的心思不简单,他是想把我们叶家堡的部曲抓在手里?”
三郎和叶碎金同时看了他一眼。段锦也看了他一眼。
叶三郎道:“应该是这心思。我爹说当时二伯说,但凡他有个年龄相当的儿子跟碎金般配,他都愿意结个亲家。可他未婚的儿子太小,他又太老。二伯就一个闺女,不舍得拿碎金结这种亲。”
“当然。我爹最疼我。”叶碎金淡淡地说。
对父亲的记忆其实已经太久远了。毕竟人到了中年,更多的看自己,看下一代,而不是往上看了。
叶碎金没有孩子,那时候便只看段锦,看叶家仅存的几支血脉。
很久没有想起过父亲了。
十郎似乎懂了一些,毕竟也不是真的小孩了,但总又气愤。
偏叶碎金、叶三郎和赵景文都毫无气愤之意,像是在说个很稀松平常的事。
他左右看看,夹马凑去段锦身边,低声道:“气死我了,阿锦你气不气,要不咱俩去揍那老头子一顿?”
段锦无奈:“别胡来。”
他道:“这不是儿女私情的事,这是叶家堡与别方势力结盟还是结仇的事。”
十郎道:“我知道,我就是气。你怎么都不气?”
段锦怎会不气,快气炸了!
那个老头子得有四十岁了吧!居然当年敢肖想叶碎金!
段锦光是想想都要炸。
赵景文虽也看不顺眼,但好歹长得一团锦绣呢,摆出来不丢人也不恶心。
老头子太恶心了!
听说那个年纪的男人尿尿都分岔了!
但段锦不是十郎这种无忧无虑的小郎君,他再气也得忍着。
尤其赵景文身为叶碎金的夫婿,一句话就说明白这事的本质,并且极其自然地就融入了谈话中。他更不能表现得跟十郎似的,像个毛孩子。
“这个姓马的还有事。”叶碎金说。
叶三郎诧异:“什么事?”
“我一时想不起来,我得想想。”叶碎金说。
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当年邓州的事,到后面再看就都是小打小闹了。不会费心思去记住每一件事。
反正这个姓马的,后来折腾了一伙子人想起事。
他从哪弄的人来的?
叶碎金觉得她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一份真正的舆图!
这趟出来她是真感觉到了,没有舆图有一种手空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