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去云霓城,你又不去,现在又嫌孤单。”瑶君撇嘴,这丫头的事真多。
“我去了,他这一家老少怎么办?难道都跟我去那个蛮荒野岭?”
瑶君哼笑,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咋呼着公公古怪,婆婆碎叨,现在让她走,她又舍不得了,“行了,你还是继续梳头吧。”有家有室的女人都把唠叨当发泄,根本没想过改变。
见瑶君低头做她的针线,芙蕖突然想到一件事,“君姐,跟你商量件事。”君姐的年纪不小了,再不找人家,可真要孤独一辈子了。
“如果还是那件事,你趁早不要再提。”瑶君不用听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大人,你看她!”芙蕖撅嘴,“为了她好,天天把我当贼防。”
樱或微微勾唇,也不插言——不是她不为瑶君担心,而是瑶君跟了她这么多年,她的心思,她还是能猜到的——她有喜欢的人,只是对方无意于她,她也不会纠缠,只会傻傻的站在原处等,至于等到等不到,她好像从没想过——在某些方面,她跟芙蕖还真有点像,都是不会主动改变现状的人。
三人正聊着,曹彧进屋来寻图纸——最近他一直忙着修建“空心楼”,天天跟工匠们去高崖上丈量楼址,白天难得能见到人。
芙蕖一向十分敬畏他,在他面前不太敢说太多话,“将军——”今天却有点不同。
“?”曹彧刚好拿着图纸要出去,被她这一喊,停在当下。
樱或和瑶君也看向芙蕖。
因为得到太多人的注视,一时间芙蕖有些不习惯,窒了半天才道:“听说关外有战事……云霓关的守军要去么?”
曹彧思索一下,“应该不需要。”有胡子在杨岭守着,还到不了云霓关参战的地步。
“喔……”芙蕖若有所思地答应一声。
见她没有下文,曹彧抬步出去。
这厢,樱或与瑶君对视一眼——这丫头的眼神不太对。
樱或毕竟当过她们的上司,她的身份不太方便问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但瑶君可以,“你想问的不只是云霓关吧?”云霓关是针对西疆的,杨岭针对的才是北关外。
“别胡说,我当然问的是云霓关。”也许是被猜中了心思,芙蕖否认的有些急切。
“关外的战事,首当其冲的是杨岭关,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你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瑶君放下手上的针线,“你不会还没放下他吧?”
“我……当然放下了。”有些心虚,“……哎呀,行了行了,我告诉你们就是了。”深深吸一口气,“去年,大人还在白石山养病时,西疆不是打过几次仗嘛,其中一次,映秀的爹爹被外族的匪兵围住了,是‘他‘带人去救的,为此还受了伤,命差点没了……我跟映秀的爹一起去道过谢,就见了那一次,前些日子,映秀的爹回来时,无意中谈到‘他’,好像前段时间旧伤复发了,我就想着找些西南的伤药给他,总是不能欠着这么大的人情——我没有私自送给他,是让人送去映秀的爹那儿,想让他带过去……”
“药什么时候送去的?”樱或突然发声。
“就……前两天刚送过去。”芙蕖有些结巴。
“你觉得现在过得好么?”樱或看向芙蕖。
芙蕖微微颔首,虽然有些小怨气,但现在的日子还行,孙捷对她也越来越重视,慢慢把她当妻子看待了。
“那就立刻派人把药追回来,从此以后,再不要与‘他’有任何牵扯,他的生与死,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没人受得了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关心的是别人,“除非你打算让四个人都不好过。”
“……我这就派人去。” 芙蕖有些小慌,她的确没想这么多,就由着心意去做了。
——人幸福的时候会忍不住各种作,只是有些事可以作,有些事永远都不能作。
目送芙蕖慌张的出去,樱或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丫头,头发还没帮她绾好就跑了,真是个丢三落四的。
瑶君见状放下手中的针线,过来帮她绾发。
“怎么?”瑶君瞄一眼镜子里一直盯着她不放的那双眼睛。
“她明白了,你明白了么?”樱或如此问道。
瑶君笑笑,没答话,继续帮她梳头,她的事跟芙蕖的完全不同。
“你要是有丁叶一半的胆子,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哼笑,“我本来想看你能等到什么时候,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叹息,“这事,还是我来讲吧。”天下间能容得下周律这种男人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叫毕瑶君的女人了。
“大人……他的心……不在我这儿。”瑶君低眉,掩去眼中的黯然。
“‘别人’的心更不在他那儿,而且就算守一辈子那人都不会想到他。”樱或道。
“大人……您……知道了?”周律心里的人是谁,大人真的知道了?
“我又不是痴愚。”她为什么不愿见周律?背叛过她的又不只他一人,她照样能与那些人谈笑风生,甚至虚与委蛇——对于那些她不喜欢、不亲近的人,她从来不缺大度。她这么疏远一个人,甚至连正眼都不多瞧,就是想告诉周律——有些心思,连有都不能有。换做别人,她甚至懒得理他们是否身陷迷惘而不能自拔——就像那个黄涓,“跟了他之后,你就要离开永宁了,我——舍不得。”再次叹息,“舍不得也不行啊,你终归不能陪我一辈子。”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本以为这么长时间等下来,你会改变心意,谁知却是个死心眼……我可以帮你们圈到一块儿,却保证不了你的幸福,那东西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别人帮不了你。”拍拍瑶君的手,“记住,主动不是低声下气,尊严与幸福比,什么都不是。”这一点还是曹彧让她明白的。
看着樱或跨出门外的背影,瑶君的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垂到了自个的手背上……
“这儿又不是边界,建这么个东西在这儿做什么?”这是院子里的女人问她夫君的话。
“辟邪。”男人的回答。
“你是太闲吧?”女人笑道。
“嗯,是有点。”男人继续闷头量尺寸。
“崖上的风景好么?”女人。
“好。”男人。
“我去看——”被男人一句“休想”堵回,“已经在家里闷了两年了,这样下去不行。”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男人。
“没两天又要走。”女人。
“这次时间长,我要亲自把这栋石楼的雏形做出来。”有了这个经验,将来他便可以在西疆和塞北着手修建空心楼。
“……既然要建,就干脆修大一点,银子,我有。”他战事多,拨不出大款项,她这儿多的是,只要他能在这儿多住些日子,“你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银子就会越多,兴许连西疆和塞北的那些都不用发愁。”
“……有这么多?!”男人诧异。
“只要你能保证永宁能真正的永宁,这里就会不停的有银子出来——不要这么看着我——你发过誓的,在你有生之年不会让你的人踏进永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