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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舍(19)

一名小厮悄悄从人堆里溜过来,覆在周律耳边低语几句,就见周律笑容微僵,但很快掩饰过去,并顺手从桌子上提起一只酒坛,照着那教头的头顶就倒——

席间迸发出激烈的笑声,那教头回身作势要打人,周律佯装鼠窜,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隐没在了人堆里。

一出驿馆门,周律忙问刚才那小厮,“大人也进宫了?”

“东门守将怎么也不开城门,大人还在城门外。”

东门守将?东门守将隶属亲卫营,恐怕也只有曹重有办法,可是曹重刚才酒醉被抬回了侯府,现在去找也来不及啊——对了,还有一个人也可以——停下脚步,转身又回了驿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章 身世

有的时候,担心往往是一种预感。

就像此刻的樱或,她担心帮她开城门的是那个人,结果就是那个人。她担心跟他独处,结果就是跟他独处。

周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外人——而且还是一个醉鬼。

坐在马背上,心急如焚——那詹耀是个暴脾气,自从在南郡战败,被罢了兵权,仗着自己是太后的胞弟,已经借酒闹了两次,都被严词厉色,难免心生不忿做出些出格的事来,“你敢动一下。”见曹彧从暗处走来,忍不住语出威胁——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玩什么小儿女的打打闹闹。

她不威胁到罢了,他还会以礼相待,越是威胁,越是逆反——走过来,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我敢不敢,你应该最清楚。”攥着她的手腕往暗巷拉,“想进宫就别乱叫。”

樱或看一眼四周——周律他们都去了四门打探,还没回来,他们不在,她实在拿他没办法。

暗巷很窄,四尺多宽,两侧是高高的宫墙,月光沿着南墙的鸟兽飞檐斜迆下来,投影在北墙上,形成无数个鸟兽图案,他们就走在这些图案的下方——静谧、诡异。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一扇三尺宽的木门——宫中的大小角门都有记录,这扇她却不知道,大概又是宫人为了偷盗宫中物品外售而私设的,真是屡禁不止。

门锁得很严实,他推了两下,大概是觉得可以踹开,抬腿就要踹,却被她拽住——万一里面有人把守,岂不打草惊蛇?

既然不能踹——他抬手拉下她的斗篷帽,取下她头上的发针——开锁。

这道门应该是被弃用了,因为门里已经垒了半人高的砖墙,踩着他的膝盖爬上矮墙,下来时亦如此——他们几次共患难,这种身体接触发生过很多次,几乎都快成习惯了,却唯独这次让她很排斥,可能是因为上次在八马镇的那件事吧——

同样作为当事人,曹彧当然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但与她不同,他是想再见的。

“喵——”野猫被他们的突然闯入吓得一声惨叫。

而她不比野猫强多少——后背紧紧靠着他的胸口,双手紧抓他的衣襟——幼时在冷宫被野猫伤过,所以她对这东西很膈应。

曹彧的胸膛微微起伏——在笑她刚才还一副清高样,现在却靠他这么紧。

她能感觉到他的取笑,却没有立即推开他以示清白,而是在仔细看清脚前再没有会动的黑影后,方才松开他的衣襟。

两人在灰暗中对视一眼——

自从发生了八马镇那件事后,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之间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上下级、亦或长辈晚辈的关系,所以她才会想避免交集——他们俩很难接受彼此的性子,也驯服不了彼此,现实的条件更不可能允许他们有任何亲密,一旦太后知道他们之间有这种亲密,不是牺牲她,就是把他彻底排除在权斗之外,亦或两人都不得善终——这些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选择暂时躲避。

“相信你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最好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以她对他的观察,他想做得远不是齐国能盛得下的,需要长久的奋斗和努力,“还是好好照着你的原路往前走。”走偏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你连新婚府邸都给我准备好?”她是在向他证明他们之间没有暧昧,还是在向自己证明?

转身,继续往前走,“那是王上给你的赏赐,也是太后的意思。”她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抬手替她挡去头顶的树枝,“与其给我一栋空房子,不如在青华边界筑两间草舍。”让边军有栖身之处,可能比给宅子更能讨好他。

“军中有困难,那是你应该解决的事,不是太后的事。”这就叫各司其职——他想办法守住边界,太后想办法守住自己的江山。

“……”既然她能这么说,看来太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青华军的以后。

两人不再有话,一前一后穿过杂草丛生的废弃宫苑,出了废苑大门,往西便开始有人把守——

他没让她过去,如果詹耀真得逼宫造反,放她进去也是多一个牺牲品——他在豫州跟那家伙打过几次交道,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人高傲、易怒,且控制不住情绪,他在南郡之所以会连败,就是拜这脾气所赐,其实他治军还是有一套的,只是不适合领军,“詹耀把御林军官员聚在一起宴饮,显然是早有准备,他的目的肯定是王上,荣德殿的把守一定最多,你现在过去是自投罗网。”

她看一眼握着她手腕的手,没有甩开——知道甩不掉,“那是你对他了解还不够深——”那家伙在军防大事上是有点本事,但论到城府,跟小孩子没两样,“他在南郡连败,被太后罢了兵权,第一件想到的不是怎么陷害你们曹家,而是找太后撒酒疯。”这样一个人,还能期待他有什么建树!不必多想,“他现在肯定在太后那儿,我们先往荣德殿见王上。”

绕过未央宫周围的把守,来到王上的寝殿——这里果然没有外人,照常还是御林军在守卫,出示了腰牌后,两人跟随小宫人进到殿内。

王上已经入睡,被小宫人从睡梦中叫醒后很不高兴,在见到来人是樱或和曹彧后,才恢复正常。

樱或倾身上前,附在小王上的耳边低语几句。

小王上听完到也没太惊慌,只道:“姑姑放心,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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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耀与太后毕竟是同胞姐弟,有些事,外人不方便在场,所以樱或与曹彧只在后殿等候。

前殿灯火通明,本来很安静,因为小王上的出现,姐弟俩终于结束了静默对峙——

“他现在就在你面前,杀了他,明日早朝你改旗易帜,做这齐国的王上,也就用不着听我的摆布了。”太后的声音。

“母后?舅父?”小王上。

“夜色已深,王上不在寝殿休息,到这儿来做什么?”詹耀。

“你关了宫门,扣了他的母后,他的天下明日就是你的,你还想他去哪里休息?”太后。

“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动过王上的心思!我来就是想让你慎重考虑咱们詹家的事——你把兵权都给了孙家,那孙家是什么人,一群乡野无赖而已。我是不中用,接连吃了败仗,可我那是在打,你让孙家试试,你看真到了战场上,他们会不会临阵倒戈,与其把兵权让他们祸害,还不如给曹家,至少那曹家还能打胜仗!你整天担心这个不忠、那个不义,你有没有想过,齐国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姐——先王在世时,你时常劝他勤政,如今他不在了,到了你自己,是勤政了,累得病疾缠身,可你做得又比他强多少?你看如今的齐国——有一块安生的地方吗?”静默一会儿,“我知道你现在连我和大哥也防着,大哥懦弱,什么都听你的,连个孙女都保不住,才十二岁就要嫁到秦侯府,你知道大哥平生最疼的就是阿满这个长子,阿满走得早,只有英儿这么一个后人,没成年就要为了你儿子的天下出嫁,大哥暗地里偷哭了多少次,却不敢跟你说半个不字,还有——那个樱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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