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声是敏儿发出来的,因为好奇姨娘怎么突然变成近在咫尺。
……接着是冗长的沉默。
“闺女比儿子强。”曹彧看一眼怀里的女娃儿——被挤在两人之间,居然一声也不哭,反倒是张大双眸来回看他们俩。
“你不会以为今晚可以留在这儿吧?”樱或抬手安抚一下女娃儿,顺道赶人——这里不是他能呆的地方。
“如果我真这么想呢?”抛却正事之后,他终究是个男人,面对自己的女人,“忍耐”一词只能算摆设。
“那你就是个疯子。”冷哼。
女人跟男人不同,有郁气在心时,不可能有心情想这些事.
……
月色如纱,宫灯摇曳,观景阁里半朦半亮——
芙蕖的视线从远处的观景阁收到女儿脸上,小娃儿皱起眉头,咿咿呀呀的唤着“姨姨”的字音——人家要在姨娘那儿玩,不想回去睡觉。
“敏儿乖,姨娘他们有事要说,咱们先回去睡觉。”芙蕖抱了女儿往偏院走,途经院门外的守卫时,顿一下,“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放进去。”
“是。”两边守卫应声。
芙蕖最后望一眼观景阁的方向,暗暗叹口气。
这晚,他们到底谁得逞了呢?谁都没有。
%%%%%%
月亮落至栾琼山尖时,曹彧一行也回到了自己的驻地。
“她那句话什么意思?”从栾琼山离开时,樱或送了曹重一句话。
“你问我?”曹彧哼笑一声,“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跨进屋内,关上门。
曹重吃了个闭门羹,兀自在门外思索樱或给他的话——自家后院都没管好,还是不要插手别人家的了。
她这是在威胁他?这么说来,她是知道了他要杀她的事了……
有别于曹重的凝思,屋内,曹彧脱下外袍扔到一边,并抬手摸一下左肩窝,手上染满了血渍——这女人下口够狠啊。
扯去内衫,光着上身来到脸盆前,本想清洗一下,却被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吸去注意力——原来不止颈窝,胸前还有好几处“伤痕”,可见她有多恨他!
对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勾唇,最后还是放弃了清洗,带着满脸的尘土和一身的清香味,仰面倒进被子里,闭上眼,一眨眼的工夫便睡了过去。
窗外的月儿继续西沉,直至由黄变白,天色也由黑转亮。
栾琼山这厢——
樱或泡在浴桶里,始终没有起身。
“大人,水都凉了。”芙蕖趴在屏风处望来一眼。
久久之后,浴桶里的人才开口,“昨晚为什么要走开?”若不是这丫头走开,也不会让那家伙有机可乘。
“您可以喊人的。”如果她真不愿意,尽可以喊人,外面多的是杀手,将军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是她不舍得要将军的命,别人又怎么能做她的主?
“……我是不是太过口是心非了?”她对他就是狠不下心,从开始一直到今天,都是这样。
“世上的事原就是相生相克,要是真做得到丁一卯二,又怎么会有喜怒哀乐。”拾起屏风上的布巾,来到浴桶旁,捡来水里的头发,轻轻擦拭着,“在您眼里,这是口是心非,在别人眼中,焉知不是一件让人妒忌的事?”作为女人,有个喜爱的男人能对自己念念不忘,甚至可以冒着性命之危,只为能一亲芳泽,还管他什么天地规矩,只要他敢把手伸过来,这辈子也就值了,怕就怕碰上了那种连手都不敢伸过来的男人,“您也想将军吧?”笑意深浓。
“……”下巴搁在浴桶边沿,“大概吧。”没见时,杀他的心都有,见了面却又手软,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
“将军应该也很想您。”瞧这些吻痕,就快把人吃掉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吖。”这两个人一个好胜,一个倔强,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等到对方低头?难不成真要等到一方输,一方赢?
“势必是要等到输赢的那一刻了。”樱或闭上双眸,除非齐国这两大势力的碰撞结束,否则他们俩都没有能力安置对方,“芙蕖,点支‘安心香’吧,头好沉。”因那人的突然搅扰,困得很,却了无睡意——她都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扰乱,偏偏她还受他影响,真得很烦,烦他,也烦自己。
“刚才就点上了。”将她的长发高高挽起,转身拿来长袍给她披上。
樱或从屏风后出来,躺到软榻上。
芙蕖招呼侍女取来暖炉后,也坐到了榻前,拿过榻上人的长发放在暖炉前烘烤着,待长发半干时,榻子上的人倏尔伸手拍拍她的手腕,道:“说出来吧。”
“说什么?”芙蕖道。
“说你想说的。”看得出,这丫头昨晚也受到了一些搅扰。
“……”苦笑,“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都过去了。
“我相信没用,你自己相信才有用。”能把自己骗了才厉害。
“……”嘟唇,“本以为让他看到我嫁的更好会很开心——”事实证明,仇不能复的太晚,否则会没有快感,“我这辈子,一件事都没做好,喜欢的人娶了别人,嫁的人心中念念不忘的也是别人。”在丈夫孙捷心里,他真正的妻子仍旧是那个与他结发的亡妻,她只不过是个伴儿,陪他走完下半生的伴儿,不是妻子,“他可以疼我,可以宠我,却不会把心放在我这儿。”叹气,“真不知道上辈子是我欠了他们,还是他们欠了我,要弄成这样。”
“……那件事劝的怎么样?”樱或半眯着双眸,问孙捷是否非要驻守云霓关。
“驻守云霓关是他一直期待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罢了,随他去吧,男人呐,可以拦着不让他出去找女人,却拦不住他出去找前程,哪怕是抛妻弃子,那也是他们的‘正道’。”想要去哪儿都由他吧。
“所以不能指望他们。”眯着双眸生笑,睡意终于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八 金山
东都——西京,从地图上看,不过两指的长度,走过来却是千山万水。
这是月鹄人生中第一次做决定,也是最后一次。
她是齐国第一位得到封地的公主,想想当时的情形似乎还历历在目——
太后踌躇着该封什么地方给她时,小丫头指着永宁对母亲道:“我要这儿。”
太后诧异。
“因为这里靠着姑姑的家。”这是月鹄的回答,
当时,樱或就坐在一旁,正替太后记录封赏,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向她——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的家在哪儿吖——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她跟这丫头就心照不宣的决定把永宁当做是她们的归宿了,她是真的把这丫头当成了亲人。
谁能想到,最后的结局竟是这丫头先走,她还以为能让她送自己……
——摆手,示意张昭把裹尸的绸布拉上。
“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殿下。”瑶君跪到樱或面前,眼泪婆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