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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舍(83)

曹彧拍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灭掉?”

“你的意思……”蔡长文疑惑。

“等处理完东郡的骚乱再说这些。”与蔡长文的长吁短叹不同,曹彧显得精神奕奕,“尝尝这西域来的佳酿。”给蔡长文倒满一杯美酒。

他们吃饭的房间是客栈二楼的雅间,推开靠内侧的窗户,正对着一楼大厅里的戏台,戏台上正有穿着露腰胡服的胡姬作舞。

当了这么多年的平成侯,美酒、佳肴、女人他一样都没有,今天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福气……

“将军,东都有急件到。”侍卫却在此时推门进来。

曹彧微微颔首,示意侍卫说。

“刘潭死了。”

眉头微蹙,“怎么回事?”他记得离开东郡时,没有下令诛杀刘潭。

“刘家搬出东都时,在城外被乱民围堵,混乱中,刘潭被斩首,刘家其余人完好无恙。”

“……”东都骚乱早已控制住,不可能还有乱民,而且乱民也不可能只斩刘潭,“永宁公主可有寻到?”

“还没有。”

“……”这就对上了,永宁公主离开东郡后,一直杳无音信,现在刘潭则突然被斩首,两者之间更像是某种因果关系,“马上通知西京府,就说我答应他们的条件——撤出云霓关外的驻军。”

“仲达——”蔡长文惊讶,云霓关外的驻军不能撤啊,一旦撤出去,就不能遏制住云霓关,太后和王上也将会回到西京,到时岂不让西京更加名正言顺?

“无妨。”曹彧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九 白石山

癸酉年初冬,樱或将月鹄安葬于永宁湖畔,在回往西京的路上,收到云霓关的急件后,随即改道北上。

云霓关外的曹军此时已撤走大半,没有人再来检查并阻拦她们。

在云霓关呆了一夜之后,次日晨,一辆车驾从东门出,直驶向曹军大帐。

“我要见曹彧。”这是樱或对守将董牧唯一的一句话。

若是换做别人,董牧不会这么任由她发号施令,因为是她,他只能就范,急命传令兵往杨岭关去找曹彧。

当晚二更底,曹彧抵达云霓关外的曹军大帐——

“除了她,还有谁一起过来?”将马缰扔给守卫,一边往中军帐走,一边问董牧。

“只有夫人和随从。”董牧道,“夫人的脸色——”话刚开口就倏然闭嘴,因为他口中的夫人此刻就站在中军帐外,“属下先告退。”乖乖停下脚步。

曹彧看到中军帐外的身影后,也微微顿一下,不过很快就抬步过去——

“月鹄死了,王上也不在了,现在你满意了?”樱或冲曹彧冷笑一声,“现在能放他们走了么?还是……打开棺椁让你检查?尽可以提,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们都会一一做到。”只求他能放太后和王上的棺椁回西京。

“不需要。”他现在可以放他们回西京。

“月鹄的事是你派人告知太后的?”她想知道的是这件事。

“是。”他毫不遮掩。

视线转到一边,借以抑制眼中的愤怒,轻轻咬唇,他怎么还有脸答的这么干脆!“我早该杀了你。”

“现在也不晚。”他伸手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他却不气馁。

一场拉扯就这么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下——整个曹营,有谁敢对他曹彧下这种狠手?

“你还有我们。”曹彧轻轻松松就压制住她的骚动,将其紧紧箍在胸前,低道,“我可以给你自由,却给不了你性命。”太后的败局早已注定,不是他曹彧拿走齐国大权,别人照样会拿走,在太后那边,她的确可以得到自由,却也会渐渐凋落,慢慢的失去身边的一切,包括朋友、知己,甚至连她自己。这些他都帮不上她,他能做的就是护住她的性命——太后和王上不在了,对她来说也许是打击,但对他来说,却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他们不在了,至少她就没有借口继续在那个地方消耗自己了。

“这么说,我可以带他们回西京了?”王上不在了,公主也不在了,接连的噩耗打击,太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久,他现在可以放他们回去了吧?

“他们可以回去,你——不行。”回去之后她将会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公主、王上、太后,他们的死都将由她来承担,这女人看上去冷情,却也最重情,承受不了这么多的打击。

“喔?又想把我送到你的南郡?”冷冷的勾唇。

“你想去哪儿?”只要不回西京,哪里都可以——私下里,他可以允许她的一切任意妄为。

“再不用见到你的地方。”

“……”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否则也不会意气用事地跑来向他兴师问罪,“有个地方,见到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不顾她的冷嘲热讽,也不顾她还在气怒之中,抱了人就走,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意气用事过来兴师问罪,总之她过来了,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乐事。

她对他来说代表了很多意义—— 一开始是伯乐、上司,甚至师长,是她一手造就了他的起家。接着,是同道,她了解他的抱负,并为他提供了正事上的诸多便利。直到最后他们才变成敌人。

大概是因为有这些经历的缘故,她极少在他面前展现身为女人的一面,多半是上对下、长辈对晚辈,甚至是敌人对敌人的态度和口吻,她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甚至一旦出现偏差,当她再不能俯视、控制住他时,她会变得心里不安。

而他对她,虽然从没有上司、长辈的看法,但允许她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也早已成了习惯,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不习惯受女人威胁,甚至被女人训斥。

相反,对他来说,有个人能训斥自己,反而会让他有种归属感,这大概跟他自小没人管教有很大的关系——有人训斥就意味着有人在关心你,这种感觉很好。

驰骋南北这么多年,他与她聚少离多,甚至见一面都难,但他知道这女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会离开他,因为她只有他,最后的最后,她还是会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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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带她去的地方离云霓关很近,就在关外东北角的白石山,是前年往山中踏勘时发现的好地方,几乎第一眼看见这里的景致就知道她会喜欢,便让人建了这栋半山居。

春天——从半山居里望南,一片生机盎然的浓绿浅红。

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

最美的要数冬雪天——因为北边的山崖挡去了呼啸的北风,半山居处的雪片几乎是垂直飘落,安静的几乎不真实。

这两年一得空他就会过来这儿,那些桌椅床榻、栅栏庭院,都是他亲手做的,去年儿子北上时,也是住在这儿——这里只缺她的味道……

站在正厅门口,瑶君偷偷瞄向庭院里的男女——她跟这位平成侯接触的不多,只道他相貌堂堂、是个战才卓越的大奸臣,眉头一沉,杀伐戾气尽显,谁知竟还有这一面,兴冲冲的像个少年——即使对方懒得搭理他,依旧不改喜色,难怪芙蕖老是说他的好话,他的确对大人与旁人不同。只是……不知道发现大人的真正目的后,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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