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巷里(38)+番外
一个“陈”字和一个“陆”字,便已足够。
她忙从口袋抽出手机,对着刻字迅速照了张照片。陆鲜衣看得十分不解,嘀咕道:“这有什么好拍的……”
满意地收起手机,陈釉站起来看着树墩平滑的横截面,转头问身旁的人:“陆鲜衣,你知道怎么靠年轮算树的年纪吗?”
陆鲜衣低着头踢小石头玩,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
行吧……此生应该再见不到这棵树亭亭如盖的样子,还好还来得及找到最想找到的印记。也许连这个印记也留不了多久,所幸还能将它带走。
吃完晚饭陆鲜衣就来陈家写对联了,陈爷爷在地板上铺了一地的对联纸,拍着胸脯对陆鲜衣说:“你看看!这地上都是!想写多少写多少!”
陆鲜衣笑:“这得贴多少门啊?”
陈爷爷表示那都不是事儿:“那没事!回头你给你那些关系好的小孩儿都送一副,我给那些一道下棋的老头儿也送点,你不用顾虑!咱俩痛痛快快地写!”
于是一高一矮、一少一老并排站在桌前,在初研的墨香里一道悬起笔,又一道落下,走走停停,横撇竖折,一个走笔快意不羁,一个笔锋苍劲雄浑。
陈釉在旁边看得十分澎湃,有那么几下甚至怀疑这两人才是亲爷孙俩。
陈爷爷又和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小伙较起了劲,写一个字就往旁边瞥一眼,生怕速度上敌不过,又怕技艺上输了他。陆鲜衣反而专心致志,眼神无一刻偏移,镇定自若地一联一联写。
少年先放下笔,宣告投降说写不动了,惹得旁边的爷爷洋洋得意。
陆鲜衣举起刚写好的一副对联,对陈爷爷说:“爷爷,这副是我给您写的。”
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猴献蟠桃鹿献芝。
只是觉得巧得很,“鹿”可谐音“陆”,又含长寿的祝福,陆鲜衣便抄了下来。
陈爷爷眼睛都笑成了两道石拱桥,连连点头接过:“孙子孝顺!孝顺!”
陈釉下巴都掉地上:“这就成您孙子了?!”
陈爷爷冲她吐舌头:“叫你以前不和爷爷学写字!爷爷只跟会写毛笔字的小孩儿好!爷爷现在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爷爷跟小陆天下第一好!”
“……”陈釉哭笑不得地扶额叹气,又伸手戳了戳陆鲜衣的肩膀,“哎!还不赶紧给亲妹妹也写一副?!”
陆鲜衣背着手站在原地不动,陈釉会意,从地板上拿起两张新对联纸帮他规整地放到桌子上摆好,然后拿镇纸压妥当。
陆鲜衣一脸不情不愿走过去,执起笔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地从头写到尾,陈釉在背后看着他这利落模样,还以为他早有什么精彩的腹稿,等他写好后就满怀期待地上前一看……
上联:长长长长长长长,下联:长长长长长长长???
爷爷看了也捧腹大笑,笑得往旁边沙发上一躺,就差拎起两条腿来蹬脚。陈釉磨牙怒问:“这啥啊?!”
陆鲜衣忍住笑,挑眉逗道:“知道怎么读吗?这是爷对你新年美好的祝愿,祝你跟我一样长高个儿!”
不过陈釉也是心口不一的主儿,前头还追着他后面打,气得恨不得咯血,等他走了又把晾在桌上干透了的对联拿起来收到房间里。
从房间回到客厅时爷爷去了厕所,陈釉看着桌上的狼毫和浓墨心里直痒痒,虽然她毛笔书法没个章法,但她也有自己想写的对子啊……
挠挠头,她嘴角扬起跃跃欲试的偷笑,蹑手蹑脚地碎步走过去,拿起笔便快速地写了起来。
字嘛是一般,但……
“陈家小女初长成,一见陆郎误终身”,这内容,才是重点。
陈釉在灯下的脸羞得双颊通红,笔墨尚未干透,忙抱起纸冲回了房间,坐在床边捧着纸乐呵呵地笑。只让自己知道就是了……
只有自己知道的一个美好的秘密。
门外客厅里,爷爷还在大声问:“我才放的两张纸呢?去哪儿啦?!”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部分的内容可能会在今天晚点补上,不过也有可能我修改的时间比较长,明天再发。
先跟大家说晚安!!
第27章 26
腊月二十七这天下了大雪,还是漫天绒毛一样的干雪。陈釉本不爱家乡这边的雪,总是又湿又冷,伴着雨坠到地上转瞬就化掉。就像爷爷以前对她说的,这个城市的雪,总比烟火还短命。
迈着步子踩在几年未见过的积雪上,发出“咔呲咔呲”的声响,陈釉心想,今年的雪,应该命很长。
要不是成功在今天把陆鲜衣拽出了门,这样的天气,陈釉也懒得出来。光是看着楼下光手堆雪人的小孩儿,她都会冷得直哆嗦。
“堆雪人的乐趣在哪啊?冷死了,手都冻没了……”陈釉忍不住感叹。
陆鲜衣把脖子缩在围巾里,抖着声线反问:“大雪天拉我出来买烟花的乐趣在哪?冷死了,人都冻没了……”
“你还说!”陈釉回头一个冷眼,“昨天前天不都叫你了,死不出来!”
陆鲜衣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是觉得,你这么大了,买烟花这种事,为什么还要让爸爸陪啊?”
陈釉也没有不高兴,但就是想和他闹闹,戴着手套就从地上搓起一团雪向他丢过去。陆鲜衣稍稍偏头就躲开了,还懒洋洋地威胁:“你这么对爸爸,爸爸一会买十盒擦炮,看你还敢不敢皮?”
这是陈釉的弱点,从小就害怕那种很突然的巨响,鞭炮的响声更胜。小时候一到要过年了她简直就是边翻着日历边跺着脚心焦年里的日子该怎么过,出了门第一件事就是捂好耳朵,路上一见到有人捏着鞭炮要点了她会赶紧蹦到十米开外。陆鲜衣上初中前也喜欢玩,还喜欢故意吓她,后来渐渐懂事了,他也就不怎么玩了。
似乎是触发了童年深埋在心底的恐惧,陈釉马上就乖巧地和他道歉:“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陆鲜衣挑挑眉:“哎呀,你别说,我还真的好几年没玩过鞭炮了……不知道黑蜘蛛那种还卖不卖,那个贼响贼带劲了……”
陈釉急了:“我靠你别来真的啊?!你要是买了我就跟你绝交!”
陆鲜衣两手往口袋一插:“你怎么这么不孝顺?有随随便便要跟爸爸断绝关系的女儿吗?”
也不知道这人在家窝这两天,搁哪学来的以“爸爸”自称,还一口两口地叫得挺来劲,总之陈釉就觉得他心情特别好,于是试探地问:“你这是……新球鞋到了?笑得这么开心?”
陆鲜衣惊讶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啊?这么明显?”
陈釉撇嘴:“笑得跟傻叉似的……”
“嘿嘿,”陆鲜衣还是忍不住咧着嘴,藏不住的笑意随呵出的冷雾一同飘出来,“就是那啥……我跟她和好啦。”
……原来是这样。
真冷,陈釉搓了搓手,任凭大脑似眼前白茫茫大地一般空白了几秒,又像烟花死去后的那片天空一样苍茫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