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帕西诺就回头使了一个眼色,修道士领命,像严格执行主人命令的忠犬一样跑了出去,很快就端着陶土罐和杯子走了进来,把托盘放在床边的木桌上,又站回门边。
「这是……哪里?」
晏子殊嘶哑地问,瞪着修道士看了好几眼,然後把注意力转回到帕西诺身上。
尽管他的身体很虚弱,可是眼神就像出鞘的匕首那样锋利!
「是修道院。」
帕西诺微微一笑,拿起笨重的陶土罐,将清水缓缓注入杯子里,「这里已经与世隔绝了一百多年,没有电话、没有网路,也没有GPS卫星定位和一切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所以……你在这里很安全,只要你不试着逃跑,这些僧侣也会对你很友好。」
帕西诺端起满盈盈的水杯,走近床边,「你是一个聪明人吧?别去想卡埃尔迪夫了,他能给你的,子殊,我也能给你。」
帕西诺在狭窄的床边坐了下来,从木板缝隙渗透进来的阳光,伴随着无数浮尘,照射在他身上。
和昏迷前见过的一样,帕西诺喜欢把深棕色略微偏金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短发下,他的眼睛如同海洋般湛蓝深邃,可是瞳仁深处充满了邪恶,就像是《圣经》里披着人皮、专门诱使人类坠入地狱的魔鬼。
「来,喝吧。」
帕西诺递出杯子,另一只手臂关切地搂向晏子殊的肩膀,「你一定很渴了。」
望着那逐渐接近自己嘴唇的水杯,晏子殊感觉到自己的喉咙灼烧了起来,他浑身无力,极度渴望着水,哪怕是地板上的那一滩水,他也想去舔,但是──
「别碰我!」
晏子殊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帕西诺,杯子「咚」地掉在木板床上,水溅了帕西诺一身,连皮鞋都湿掉了。
「我说过了……要我听你的话,我宁可死!」
晏子殊厌恶地说,趴在床沿上,支撑着身体的双臂颤抖得厉害,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眼前一阵发黑。
帕西诺从容的面色未变,从熨贴平整的西服口袋里掏出白绸手绢,轻轻擦了擦衣襟,以及长裤上的水珠,又把手绢塞回了口袋里,突兀地问,「你有信仰吗?」
「……?」晏子殊不知道他在说什麽,俊逸的眉头紧紧地拧着,抬头瞪着他。
「有些人、有些事,和你亲眼所见的不一样。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公爵,他有太多的秘密没有告诉你。他就像是一个潘朵拉魔盒,释放出人世间所有的邪恶──贪婪、虚无、诽谤、嫉妒、痛苦,却只把他最光明的一面呈现给你。」
帕西诺湛蓝的眸子凝视着晏子殊,伸出手想去抚摸他乾涸的嘴唇,但是晏子殊杀人似的目光制止了他,帕西诺笑了笑,缩回了手。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是什麽样的人,他的残酷、他的冷血,你一概不知。你以为……」帕西诺再次将手插进口袋,「他会被你这枚小小的『金属环』打动吗?」
帕西诺从西服口袋中抽出手,摊开手掌,一枚精致的铂金钻戒静躺在他的手心,晏子殊的眼睛瞪大了,那是他要送给卡埃尔迪夫的结婚戒指,就放在蒙地卡罗酒店套房的床头柜里。帕西诺绑架他的时候,也搜查了酒店房间吗?
「呵,没想到……你居然还在戒指里面,刻着这麽动人的告白,真是可爱啊。」帕西诺把玩着手心里的铂金戒指,虽然扬起嘴唇,微微笑着,但那眼神就像冰块一样寒冷,折射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深刻的嫉妒!
「只可惜,这不是『黑色公爵』需要的东西,在庞大的家族利益面前──晏警官,你永远都是牺牲品。」
帕西诺突然用力地攥紧戒指,像要把它捏碎一样,手背上都暴凸起青筋,「我劝你还是早点认清事实,放弃他吧。我不是在伤害你,而是在救你。」
帕西诺又将戒指放回了西服口袋里,松开了捏得发白的粗实手指。
「救我?」晏子殊冷冷地看着他,讥讽道,「通过绑架我、给我打镇定剂?哼,你不过是讨厌卡埃尔迪夫罢了,别说得自己像圣人一样!在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上面,你和他没什麽区别!不──是更加恶劣!」
晏子殊停顿了一下,让自己乾涩的喉咙能够喘上口气,接着说道,「你利用中东的孤儿赚了多少钱?你用救助的名义把这些孩子弄到欧洲,结果却把他们卖掉,对吧?」
晏子殊恶狠狠地瞪着帕西诺,咬牙切齿地说,「如果说卡埃尔迪夫缺少良心的话,你是根本就没有心!你别以为──你能够顶着慈善家的光环,一直作恶下去!我会抓住你的,然後,亲手把你送到允许死刑的国家,看着你被吊死……呜!」
帕西诺突然伸手勒住了晏子殊的脖颈,那像钢钳一样有力的手指,深深陷进了晏子殊的皮肤里面,几乎掐断了晏子殊的咽喉!
「咳……」呜!
血液和氧气都无法传达到大脑,被掐住的颈部刺疼着,整个身体都在痉挛、抽搐,晏子殊眼前发黑,陷入窒息的痛苦中,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而无法扳开帕西诺的手指。
就在他目光涣散、快要晕死过去的一刻,帕西诺突然松开了手,并且托起他软弱无力的头部,吻住了他。
「……!」
源源不绝的氧气充盈肺部,晏子殊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却因为感觉到帕西诺紧紧压着的嘴唇而想要吐,双手捏成了拳头。
见晏子殊的脸色逐渐好转,帕西诺放开他,让他平躺在床上,轻柔地拨开他额头前的黑色发丝,耳语似的说道,「我不会勉强你的,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人,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吧,乡村的空气,对你有好处。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说完这些话,帕西诺就站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杯,放在木桌上,重新沏满清水。
「我知道你很能挨,但是再不喝水的话,你会死的。就算你再怎麽讨厌我,也没必要和你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对吧?」
晏子殊面色阴沉,没有理睬他,眼睛只看着屋顶上的木梁。
帕西诺有点恼怒,但没再说什麽,大步走出房间。
他知道「夜鹰」就像一块硬邦邦的铁板,是没那麽容易策反的,但是,低声下气的劝诱也好,暴力的胁迫也罢,从晏子殊的眼睛里,他都没有看到一丝动摇,甚至连害怕的情绪都没有,这才是最棘手的。
这样的人就算面对肉体上的酷刑,通常也不会倒戈。
但是……从另一方面想,卡埃尔迪夫公爵精心养着的「宠物」,怎麽会是那种一被人威胁,就吓得腿软的无能之辈呢?就是因为他桀骜不驯,才有打击的乐趣啊。
帕西诺突然有点明白,为什麽卡埃尔迪夫公爵会看上「夜鹰」了,他确实让人心动,而且脸孔还长得这麽美。
他的眼睛像是沙皇皇冠上的黑色玛瑙,浓密的睫毛柔软如天鹅绒,皮肤光滑,嘴唇的触感令人心跳加快,这样的美男子,谁都想要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