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从衣兜里抓出来一把糖果,“妈,吃糖好了。”
“谢谢儿子。”这回白女士笑了。
房中铭有些不满,杯口微微倾斜了一下,极清脆清越的撞击声。
“生日快乐。”他说。
大房一口把酒喝干了,白女士浅酌一口。
便开始聊一些杂事,夸奖白女士的厨艺没有生疏,做的菜还是那么好吃;今年夏天来得尤其早,还没六月居然已经热得不行了;房中擎的儿子最近感冒,工作又忙,手边能使的人不多。
白女士偶尔应一声,大多数时候给大房布菜。
大房闷头吃,差不多饱了后放下筷子。他问,“高长青那事怎么处理?”
白女士偏头看房中铭,房中铭也住了筷子,“小高的什么事?”
“爸,别装不知道啊。她家看上你们儿子我,然后鬼鬼祟祟在网上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大房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嫌弃,“怎么小家子气十足?想知道啥不问我,不问我妈,也不问你,偏来这一套?什么意思呢?不就是觉得咱们家的钱还算多,可我这人实在太花心,怕有啥小情儿、女伴侣、女秘书什么的受委屈呗。”
房中铭慢慢道,“你说这话有证据吗?”
“应该不是吧?”白女士添了一句。
大房摊手,“小叔那儿不是查到了吗?还要我提供证据?我现在倒也是能提供不少,你们确定要看?”
房中铭和白女士的手机响起来,收到了短信。
他笑,“看看吧,保证很精彩。”
白女士半信半疑开手机,微信里一连串的高清照片。年轻的高长青,打扮得如同火鸡一般搂着不同的男子,叼着大|麻,皮肤上贴着各种花纹纸刺青。她呼吸急了,连连往后翻,又是不同风格年龄,越到后面才越接近现在的摸样。
“荒唐。”房中铭只看了一张便不看了,“哪儿找来的东西?这能证明什么?”
大房乐呵呵道,“年轻人嘛,正常谈恋爱也没啥,我谈过的也不少。不过这姐们是按男人一样养大的,她与其说是谈恋爱,不如说是训练御男术。到时候请了尊神回家来,到底是她嫁给我,还是咱们找了个上门女婿呢?我的爹妈,你们想清楚了没?”
托独生子女政策的福,圈中不少人家只有独生女儿。大家都还不算富裕的时候,没考虑过接班人问题;等到家业兴旺之后,回头看看,身后居然没个儿子。小部分人家选择了再生一个,生不出来的或者女儿实在大了,又或者妻家强势的,只好让独生女儿做继承人。
然女继承人和男继承人比起来,又多了一些计较。首先要培养的,便是如何摆脱亲近关系的男性对她们的影响。
女儿当儿子养是基本,如何看待两性关系的男人则是升级。高长青家里的亲友多技术官僚,又有许多研究稀奇古怪技术的怪咖,有规规矩矩默守陈规的,也有行事出格不管他人的。她的父亲便是尤其没规矩的人,不然也不会单出来做生意。从女儿成年的时候,便带着出入各种场合,更大一些的时候安排出国,见识各种男色。
当然,高长青的母亲还算是晓得国内氛围,因此种种都是秘而不宣。
然百密一疏,就算人不说,但综合前后十年行迹总是能看出来。
高长青,有个女人的壳子,但却有个男人的里子。
而房白林,便是她最好的猎物。
“要是没想清楚,就看看现在。咱们家刚露个苗头,人的手就伸到这边来要开始管我了。”
“你也不过是不想结婚,别找借口。”房中铭丢开手机,“基本的家庭教育是要有的,只不过咱们家缺了。”
白女士闻言立刻转向房中铭,“你什么意思?是对我不满了?”
大房两手往下按了按,“先别吵吵,咱们都撂明话好了。看看到底是各自为政,让人家搅得乱七八糟翻了天;还是团结起来,先把她按平再说。”
白女士和高长青接触日久,虽然没觉出她有什么不同来,但毕竟儿子第一,自然而然靠着他。她道,“小高看着真不是那样的人,算我走眼了。”
房中铭的态度则是比较暧昧,生意场上从无性别,只有强弱。他最近感觉精力不济,可膝下只有一个不算成才的儿子,便顺口给白女士说了声怕是该结婚了。一是真想要个帮手了,二则是想看看儿子是不是无所谓到连婚姻大事都愿意被白女士摆布。意外之喜,儿子不愿意,甚至走出了反抗的第一步;可紧接着,就是反抗他。
喜,忧,参半。
下午房中擎找他聊天,说找过崔玉问话了。她并不了解大房近几个月的动向,而之前他也没什么异常之处。顺口也说了句,崔玉谈恋爱了,男朋友是个漂亮的舞蹈演员,两人似乎有进一步的打算。
房中铭听了,脑子里只一个念头,怎么又是舞蹈演员?
他心生不喜,便不再关注崔玉。只高家无端端搅出风波来,更不开心了,对房中擎道,“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可见谁好都想咬一口就太冒失了。”
自然而然,也没再追究儿子的心。
大房盯着房中铭,把玩一会儿红酒杯,道,“总之,高长青是绝对不行。”
房中铭喝汤,却道,“你自己找对象,心里有数就成。”
这是默认了,看来房中擎这回还是做了些工作。
大房笑了,拿起手机给房中擎发了一个谢字,又道,“爸,那咱们就算说好了,高家的事情作罢。他们这样搞我,我后面要搞回来,你别插手,不然就是堕咱们房家的面子。另外有一个,咱们年前谈好的交易,你私下让叔叔伯伯们做小动作踩我就不对了吧?”
房中铭只道,“我当年条件比你更艰苦,要是连这点子麻烦都解决不了,以后怎么管我那摊子事情?”
“管不了就不管呗,小叔不是做得蛮好?”
白女士见父子俩又有点僵住,也顾不得自己和房中铭的心结,缓和道,“其它事咱们不理了,你给妈说说,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或者你有喜欢的,也带过来给咱们看看。只要条件合适,咱们就——”
大房站起来,“行,高家的事情我就自己看着处理了。你们俩也别被人挑拨,觉得我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问题。”
“其它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忙——”
大房离开,房中铭将汤碗放下,“高家教女儿那套,还行。”
白女士顶了一句,“那女儿是爸爸教出来的。”
“我现在就在教白林,你别心软别多事。慈母多败儿——”房中铭这回的语气软了很多,“太太,你在电话里的教训我吃了,所以回来给你赔罪。咱们就一个儿子,怎么不想他好了?他是你教大的,人品没问题,但就是太好了点儿。我想让他狠点,磨练一段时间才好。现在终于有点那个样子了,你别泄我的气。”
多少年,白女士想要的就是一个承认,终于得了一句‘没问题’,心里又酸又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