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很久，等到齐骧就要开口说再见时，芮忱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满腔的气息都克制在了喉咙里，显得毫无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大年初二齐骧在给豌豆准备好充足的狗粮和水以后出门上班，把车开走以前还是阴天，没想到抵达医院时天上就飘起了雪粒。

齐骧来到住院楼，跟相识的同事说着新年好，路过护士站停下来跟护士们打了声招呼，顺便问问自己不在科室这两天病人有没有什么异状。

“下雪了诶！”护士长巡房回来见到齐骧，抬头就笑，“齐医生，新年好啊！”

“新年好。”他微微一笑。

一个正在准备分药的护士回过头说，“下雪了？那真是瑞雪兆丰年啊。啊——嚏！”

护士长啧啧两声，把一个医用口罩丢给了她。

见状齐骧关心道，“吃药了没？”

小护士连连点头，还没开口又打了个喷嚏。

齐骧笑着摇头，说了句“多喝热水”就先走了。

天气预报并没有提过这场雪，齐骧也以为只是随意地落几颗雪粒罢了，没有想到这场雪竟然下到了中午。

一天下来都没什么事，他落得清闲，到病房里和几位病人聊了聊天。

那天被丈夫和邻居用面包车拉来的外省女人目前病情已经稳定下来，看起来很平静，还跟齐骧说起除夕丈夫和婆婆来看望自己的事。她问起齐骧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出院，想要回家看看儿子。

闻言齐骧心中一敛，微笑宽慰说，“再过一段时间，你的病情有些复杂，要多观察观察。”

她嘴巴一努，满不在乎地说，“俺没事了啊。唉，医生，你们不要总想着赚俺们病人的钱。俺们农村人，没什么钱的。”

“我知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个病可以报销的，医院也赚不到你们什么钱。”齐骧耐心地说。

女人讶异地眨了眨眼，“可以报销啊？”

齐骧肯定地点头，“当然啊。”

她挑起眼睛打量了齐骧一番，忽然咧嘴笑道，“医生，你长得可真俊。有媳妇了不？长得漂不漂亮？”

齐骧一愣，笑着点头，“嗯，他比你好看。”

“切！”女人不以为意地摆了摆脑袋，“俺们农村女人肯定不比你们城市人好看。你过年不在家陪媳妇啊？”

他眉间轻轻一挑，耸肩，“他也是医生，没时间。”

“这样？你们有娃了不？”没等齐骧回答，她先叹气，又不耐烦地说，“医生，我真没什么事了。你快让俺出院吧！俺儿子才三岁，不记事儿的。再不回去他都不记得俺这个娘了！”

齐骧好声好气地哄劝，“我知道。我会根据你的病情认真考虑的。你好好休息。”他说着对她笑了笑，双手放回白大褂口袋里，往另一间病房走。

在走出病房时，他问正在分药的护士，“九床的病人药没少吧？”

“没有。”她摇摇头，交待道，“昨天方医生来看过，也说要注意观察。”

齐骧点点头，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兀自坐在床头唱起曲儿的女人，想起她去年被拐卖以后再无消息的儿子，暗自唏嘘，转身离开了。

春节假期这几天，除却上级领导关心下属来到医院和科室慰问以外，也就是日常的一些普通工作。没有遇到病情突变的病人，也没有病人出院。初五那天科室收了三名病患，其中两名是酒精中毒。

假期最后一天，一名在市内超速行车撞飞三辆自行车和撞伤一辆出租车的肇事司机被精神评估为精神分裂，被警方送了过来，住在重点观察病房里。随后不久立即有闻风而至的记者来医院做采访，当时齐骧和其他几个医生在，被主任叫到病房走廊推给记者做采访，交代他好好说话。

那天下午地方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里报道了这件事，隔天齐骧看了一会儿重播，看到杯面已经好了，掀开盖子用塑料叉子搅拌辣味浓郁的面线。

他给芮忱发消息，问他感冒有没有好转。

芮忱很快回了消息，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因为流感，回到医院以后被暂时调离了ICU，过得没有先前忙碌了。

齐骧写着注意休息，下了班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发出去以前，他最后看了一遍，只留下最前面的四个字，把标点符号改成了句号。

芮忱回了一个字，好。

他看着这个简短的对话，放下手机继续吃面。面还没吃完，他就庆幸没约芮忱——有病人发生了休克。他把叉子丢进碗里，抓起桌面上的听诊器跑往病房组织抢救。

一番折腾下来，齐骧不禁想那杯面恐怕是吃不了了。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把需要交代的事情交代给值班护士，往值班室里走。

和他一同抢救病人的同事颠颠走过来，看起来脚步轻盈，被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眼睛却笑得跟月牙似的。

齐骧瞥了她一眼，失笑道，“这么有成就感？”

“没有啊～齐骧，你现在是网红了，你知道伐？”同事的孩子已然上了初中，可还是心态年轻，看到齐骧一脸不解，胳膊肘捅了捅他，道，“上回电视台不是来坐采访嘛？你接受采访的视频传到网上，红了！下午老公给我送饭的时候，还告诉我心理门诊那里有病人问你呢！”

他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我老公让我谢谢你增加了我们医院门诊的业务～”她笑着说完，乐滋滋地走掉了。

齐骧落了个无语，回到值班室，杯面果然不能吃了。他拿起手机想看看能不能叫到外卖，却被微博上爆棚的提醒给吓了一跳。

粉丝的数量一下子增加了两个数量级，评论和私信里一大堆跟他告白，邀请他过情人节的消息。齐骧看到情人节三个字，转而去看桌上的台历，才知道原来这个周末就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了。

他算了算时间，被算出来的时间弄得愣了一愣——自己竟然有十四年没有一个人过情人节。就连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还和芮忱一同去了蓝色港湾。当时丝毫预料不到会有今时今日。

齐骧放下手机，把杯面丢进了垃圾桶里。

朋友春节假期回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要回自己家里的乖儿子。

齐骧在干洗店里领取自己上周送来清洗的羽绒服，和朋友说完电话，对店员说了声谢谢，把装满衣服的袋子抱在怀里，低头对豌豆说，“走吧，下午送你去见你爸爸。”

豌豆挂着它的招牌笑容，跟着齐骧回家。

难得的周末遇上情人节，满大街都是成双成对的人，显得带着狗出门的齐骧特别孤单。微信里不乏有朋友约他出去玩，可齐骧已经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心意，就更不能答应。

他和豌豆在咖啡厅的露天座位上喝下午茶，看着店里购买咖啡的队伍排成了长龙，座位上竟看不到一个跟他一样孤身一人的客人。齐骧失笑，余光瞥见旁边座位上的情侣正在大大方方地接吻，漫不经心地把最后半块提拉米苏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