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homme est mortel(7)
"不要紧,就这点小伤,你们休着去吧,要是早上皇上见不着我,指不定又有哪些个兄弟要倒霉了。"这话不假,以前一次我和大姐头在我那儿喝酒喝高了,忘了溜回来给皇帝守晚班,酣睡到正午,赶着去交班的时候才知道,慕容熙因为早上醒来没见着我,斩了那一晚替我守晚班的侍卫五人,却没来问我的罪,只把那五人的尸体切成了块,堆放在金盘子里放在了我房间门口。七天过后,才有人来把那盘爬满蛆虫发出阵阵恶臭的腐肉端走。
"那我们去歇了。"
我这么大方不光是为了他们的命也是为了他们的命根子着想,这咿咿呀呀的听一晚上或许还能受的住可要是每晚都让你听(为了留住皇帝的心,那帮侍寝的娘娘可是什么都叫得出来啊),我敢打包票这后宫里的混小子们没人能抗的住,而我呢,对那些女人以及那些女人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既不用担心自己咽口水到喉咙发痛也不用为带色彩的白日梦而行销骨蚀,对我来说,不过是在风里的修行而已。
第二天大早,沈德约就被封了德修华,一下子就爬了五级,就在蓝贵之后的一个排位了,黑马程度连我都咋舌。
大事不出小事不断的过了一个月,我表妹聂秦素进宫了,作为皇帝贴身保镖的我也参加了欢迎仪式,只是没想到,原来进宫的不是表妹而是表妹们。二叔真是不惜血本,连自己十四岁的小女儿聂绯梦也弄进了宫。
两个表妹我都是第一次见到,上月收到娘的信,别的倒没提就只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即将入宫的表妹,娘啊娘,想当初一个聂言我都没有照顾好,现在来了两个如花似玉,暗箭难防,勾心斗角的你叫我怎样才好啊。
我轻叹了口气,朝她们看去,正遇上绯梦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那脸形,那眉眼,竟像极了一个人。我一惊,偏过头看身旁的慕容熙,他显然也感觉到了那份似曾相识,细长的眼睛微眯,嘴角一抹浅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必家里人早就察觉了这份相似,才想尽办法把绯梦也送进宫来。
一个是靠三分新鲜有两成把握得到皇帝欢心,一个是靠八成相似有六成把握得到皇帝欢心,如此好的一桩双重保险的买卖岂有不做的道理。
没有人看到这场黄金打造的梦想却有着接近残酷的本质。可是看到的人,又能如何?
大典上,秦素得了素婕妤的封号,绯梦则是绯容华。
幽幽宫阙,金玉成双,芳菲无量,无量,无量,何以为安?
第十章
按着规矩,有新人进宫该是新人侍寝的,按着辈分应该是秦素来侍寝,可来的偏偏是绯梦。
要是二叔在这儿,看见绯梦被裹成了个粽子抬进了皇帝的寝宫,定会拊掌大笑出声。
只可惜站在这里看着绯梦被裹成粽子抬进去的是我,只能苦笑无言的我。
忽然想起魏耿的一句玩笑话,他说,那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说不定皇上早就忘记了呢。
怎么可能忘,就像我忘不了他一样,他怎么能忘记自己深爱的女人。
他所深爱的我的姐姐,聂言。
往事非梦,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一抬头,皎皎月光,负载时光如洪水倾泻。
十四岁的时候,我生日那天晚上,便如过去那几辈子一样恢复了自己三世的记忆,也是十四岁,我娘指着我对三姑六婆说,这孩子,十四岁前还像个姑娘,怎么一过十四岁就成了爷们儿呢?还是十四岁,我和我姐姐聂言进了宫,我是应了老爹的话,好好磨练磨练,争取聂家再多个将军,言姐是应了老娘的话,好好磨练磨练,争取做好河间公的好媳妇。
394年,慕容垂灭西燕,江山稳固。慕容氏大庆于殿。
庆典的晚上,我和我姐溜出了大殿,我们俩继承了老爹怕麻烦的优良癖性,相约开溜到范炀苑去玩,这范炀苑就是皇家御花园。我们进了宫之后,我跟着前侍卫长团团转,她跟着教养老妈子团团转,连御花园都还没去玩过,两人一合计,开欢庆会多麻烦啊,学这学那的,菜不准多吃一口,话不准多说一句,见着人就得弯腰鞠躬请安,于是就决定趁众人在大殿欢着的时候去那儿自个儿乐。
虽是夏夜,范炀苑却阴凉的很,偌大的院子,两个十四岁的大孩子又是爬假山又是捉迷藏还拿着小石子往莲池里扔水漂,扔的近的人就要学青蛙叫青蛙跳,出于对女性的尊重,我一手揽下了所有的青蛙合唱工作,言姐听青蛙叫听得烦了又要听蝉叫蚊子叫,于是大殿里莺歌燕舞钟琴鼎鼓的热闹,我们这儿也昆虫游行的闹腾。
"过来,过来,青肚皮我们看谁先爬上那颗树摘片叶子下来怎么样?"
青肚皮,是我娘的家乡话,是没有记性的意思,也是我的绰号,是我这个好姐姐给起的,她说这是为了提醒我要我长点记性,我当时就嘀咕了,我这装了上下五千年堪比超级电脑的脑子竟然被说成没记性,可又转念一想,咱这叫大智若愚啊!也就欣然接受了。
"言姐,要找叶子,这地上一大把一大把的,干吗非要找树上的?"
"你倒是爬不爬?!!"
现在想想我和沈德约的相遇也是命里注定的,我天生对强势女性有吸引力。
我和她"一,二,三,冲啊!!"一起从莲池边冲向最墙角的一棵不知是什么树的树。
起先我比她爬得快,可没想到她竟趁着月黑风高玩阴的!!用手挠我痒痒!!我左手抱紧树干用右手去拍她的手,她又乘机用头顶我,我一不留神,刺溜的就往下滑,结结实实的坐在了地上,我正恼火的仰头瞪她,没想她也刺溜一下的垂直落地,不同的是她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坐在我肚子上。
正当我龇牙咧嘴的推她,又被她反推的时候。有个声音随风而来,声音细细,你没事吧?
那个晚上,晚风微凉,发梢轻扬,月光淡淡的勾勒出鲜明的轮廓,你伸出手问我们。你,受伤了吗?
然后,你扶起她,又看着我,我自觉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你说,我是慕容熙,我们一起玩好吗?
河间公慕容熙,慕容垂少子,聂言未来的夫君。在此之前未曾谋面的夫君。
后来呢?
后来你为她种下桃花树,她为你缝袍绣靴,你们两情相依却生死殊途,全都是因为我。
女子如花的容颜在血液流淌散尽之后苍白颓废,你消失在丛丛芳菲中淡然无悔,通通都是无能为力。我们之间以为坚固的信任其实没有任何依靠,现在想来,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可笑,只为一个没有可能的承诺,一个无力的拥抱,一个朦胧几世前的错觉,一场江南烟花梦,竟然奢侈了爱情。
苟活如吾辈,偏偏在感情缝隙中负隅顽抗,明知体无完肤,依旧无怨无悔,精神上的否认始终难以逃过心底的盘问。
原来,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