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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忆香雪海(16)

作者:ranana 阅读记录

小风穿了件印有“好运”二字的t恤,满脑袋汗,刘海也都湿成了一绺一绺的。他手里抱着个狮子脑袋。他是好运舞狮队的一员,祖辈都是舞狮人,逢年过节,岑宝楼都会在新美华看到他。

小风还笑着朝那两个士兵挥手,大声说起了缅甸话。岑宝楼听不懂,又听“嘣”一声,像是炮仗响。那已经走到他们桌前的瘸腿男人忽然丢开了餐碟,抱住脑袋,躲在了一张餐桌下面。

那两个士兵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火锅店外放起了炮仗。士兵哈哈大笑。

珍姐拿着扫帚跑了过来,小风风风火火地进了餐厅,指着那火锅店,用缅甸话说了一大堆,还比手画脚的,那两个士兵交换了个眼色,一直站着的那个瞥了眼岑宝楼,往外去,那坐着的起了身,玩着餐刀,也跟着出去了。

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火锅店。

小风笑嘻嘻地把狮子脑袋塞给岑宝楼,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笔,蹲在地上,看着那瘸腿男人,问道:“徐老板,你在找这支笔吗?”

徐老板抱着膝盖直发抖,嘴唇上下碰着,嘟嘟囔囔不知在念叨些什么。珍姐扶起他,把他按在了一张椅子上,那徐老板仍抱着脑袋,仍在发抖。珍姐收拾着地上的吃的,笑着看小风:“吃什么?”

小风高声说:“红豆冰,绿豆冰!一杯紫芋牛奶!”

他坐在了岑宝楼边上,把他往里挤了挤,和小蕾面对了面,笑着说:“嗨!你就是宝楼哥的新女朋友吧?”

小蕾噗嗤笑了出来,岑宝楼说:“当然不是。”

小蕾问小风:“你刚才和他们说什么了?”

“我说新店开业,红包很厚!”小风用手扇风,“热死啦!”他看了眼岑宝楼:“我也觉得不像嘛,晶晶姐说你的新女朋友长得像关之琳!”

这下岑宝楼知道他在说谁了,苦笑着摇头,问他:“听好师傅说,你回柳州了,才回来?”

小风说:“我三表哥结婚,顺便回去休息了一阵,怎么样,功夫没荒废吧?”

岑宝楼那时去柬埔寨逃难就是去投奔的小风的远亲。小风又看小蕾:“那你是谁啊?”

小蕾也盯着小风看,说:“我是他隔壁邻居。”

小风嘿嘿笑了两声,一摸脸上的烧伤,说:“火灾,医生说一百万可以植皮,把大腿的皮弄到脸上,我哪有这个钱,十五六岁的时候还能行吧,我都多大了,皮肤细胞都没有活性了!不搞了,不搞了。”

小风摆着手,说得很轻松,小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了头,不出声了。小风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支笔,抽出岑宝楼压在胳膊下面的一张纸巾,一边画画一边说:“晶晶姐说,你那个女朋友,皮肤好白,头发到肩膀,眼睛大大的,唇红齿白……”

岑宝楼斜着眼睛看了会儿,拿了小风手里的笔,在他的大作上添起了笔:“晶晶姐没告诉你,鼻子像袁咏仪,嘴巴像钟楚红,脖子像李嘉欣吗?”

小风哈哈大笑,小蕾也来添笔,说:“那我要眉毛像张敏,笑起来……像吴君如!”

小风大叫着抢过了笔:“你不要乱搞!”

他便一个人护着纸巾专心地画了起来。岑宝楼的椰塔和蛋塔重新上了桌,徐老板回进了后厨,小蕾继续费劲地看菜单。岑宝楼问小风:“你画谁呢?”

“我妈。”小风说。

一时没人接话。外头又传来砰砰的响声。

“快看,大白天放烟花啊!”小蕾指着窗外喊道。

三个人齐刷刷往外看去。

那两个年轻的士兵站在火锅店前,也都仰着头望着天空。

天空很白,烟花飞上天,炸出一些浅粉色的光屑。

珍姐拿着红豆冰过来了,小风把那画着一个女人的半身像的纸巾推到了一边去。岑宝楼一看,女人的眼睛好大,头发涂得很黑,嘴巴小小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女人的鼻梁上有颗痣,倒真有些像香杏林。

小蕾试探着问珍姐:“这里有珍珠奶茶吗?”

小风又爆发出了一串大笑。

茶餐厅里没有卖珍珠奶茶,小蕾吃了份榴莲班戟,也喝了一杯紫芋牛奶。岑宝楼另要了份咖喱牛腩,一杯冰奶茶,半打葡塔,打包带走。他先送小蕾回了家,接着又去了医院。

阿乐的手术做完了,手接不回去了,命算是保住了,人还在昏睡。褚晶晶代缴了手术费和住院费。

岑宝楼却找不到褚晶晶了。他在医院里没找到她,家里也不见她的踪影,赌场说她没去上班。她的房门没锁,屋里还是那么乱,还是堆着那么许多东西,似乎一件东西都没少。

褚晶晶就此人间蒸发。

岑宝楼再也没见过她。

第三章 (1)

岑宝楼考虑搬家,毕竟褚晶晶这个二房东消失了,他再住下去,回头房东要是因为长期收不到房租找了过来,难说不起争执。他倒不是怕房东要他重缴房租,租金不过是去新美华赌一把轮盘的事。他怕和人起争执,怕别人在他耳边很大声的讲话。活到他这个岁数了,这点为人处世上的自由他还是希望自己能继续拥有下去。

他开始在外头找房子,正巧阿福师也要搬家,两人一合计,决定一起租下查德邦大道上的一套两居室。

阿福师是个真瞎子,搬家不方便,岑宝楼自告奋勇给他帮忙,阿福师又很迷信,因为岑宝楼属龙,阿福师掐指一算,要他另找一个属狗的人搭手,他的东西不多,就两个箱子,不用非得找个壮汉,男女皆宜。他愿意出报酬。岑宝楼打听来打听去,想来想去,找到了香杏林。香杏林立马就答应了,也没要报酬,这天下午她和岑宝楼在阿福师家楼下碰了头,岑宝楼指了指一扇开在路边的小门,说:“从这里上去。”

查德邦大道一整条马路沿街都是店铺,卖家具的居多,毗邻那小门的是一间古董店,挂着“雅轩”的招牌,此时大门紧闭,里头一片漆黑。门上贴了告示,只接受预约。

香杏林跟着岑宝楼进了那小门,上了楼。二楼的窗户贴着彩色玻璃片,阳光透进来,地上又绿又黄,楼道两侧有不少房间,有的用的是简易折叠门,有的只是挂着珠帘,里头有人在做针灸。

香杏林问了句:“阿福师住哪一间啊?”

岑宝楼指了个大致方向,说:“房东就是古董店的老板,以前的老板去年过世了,铺子和房子传给了儿子,前阵子阿福师的租约到期,要续约,这个新房东狮子大开口,阿福师住不下去了,而且房子在二楼,又在很里面,他眼睛不行之后,出入还是有些不方便。”

香杏林意外地说:“他是真瞎啊?”

岑宝楼更意外:“你没看出来?”他笑了,“竟然能骗过你这双职业骗子的眼睛。”

香杏林吐了吐舌头,两人到了一扇挂着副春联的绿木门前,岑宝楼才要敲门,门就开了。阿福师站在门后,戴着墨镜,笼着手笑着“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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