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河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前去找李老师。
他肚子里翻江倒海,但脑子里更乱作一团。
意外来的那么猝不及防,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傅天河和张志明又跑了好几趟厕所,才终于顺利抵达医院,急诊能做的检查项目比较有限,医生就根据症状和可能的情况,暂时给两人止泻。
并肩坐在椅子上输液,傅天河苦笑道:“对不住了兄弟,连带着把你也害了。”
张志明摆手:“你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要道歉也是那个加料的人道歉。反正以我的成绩估计连半决赛都进不了,也不会影响到什么,倒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还可以吧。”傅天河也说不准,反正他的肚子一直都在疼。
平心而论,傅天河感觉自己跟队伍里的其他同学相处得都挺好啊,大家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傅天河完全想不到会是谁对他痛下毒手。
他甚至开始思考会不会是酒店里的其他客人或者来自别的学校队伍,他不愿意相信凶手会在所认识的朋友里。
傅天河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和陈词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他答应陈词今晚会好好休息的那句话上。
他不知道该怎样和陈词说。
毕竟这场比赛是他和陈词共同期待了很久的——顺利地结束,然后凭借成绩申请上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当做暑假自主招生的荣誉奖项之一。
傅天河的心态一直都很好,之前去参加比赛,也不是没过失利。
但他顶多就是当天难受片刻,很快就能缓过劲来,毕竟自己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他特别能看得开,习惯把生活中遇见的所有烦恼都当做过眼云烟,不然的话,他从小到大经受过那么多意外和磨难,很难顺利地熬过去。
但这次不一样。
一想到可能要打乱陈词为他悉心准备好的计划,傅天河就难受得要命。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陈词说。
那就干脆先别说了。
万一输液之后情况就能好起来呢?万一他明天比赛时的状态不会被影响呢?万一他突然小宇宙爆发,同样取得了好成绩呢?
虽然心知希望渺茫,但傅天河还是祈祷着老天爷能够站在他这一边,让奇迹发生。
输液期间,傅天河和张志明轮流去跑厕所,他再一次喝到了电解质水,只是这一次的电解质水喝下去,远比陈词给他配置的,要苦涩许多。
输液到将近凌晨一点,两人才回去宾馆,其他队友们早就休息了,只有李老师还陪伴着他们。
傅天河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跑了将近十趟厕所,明显感觉到四肢酸软无力。
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两位带队老师安抚道:“先睡觉吧,甭管怎么样,明天该比赛的还是比赛,至于今天这个事,老师肯定会给你们讨一个说法。”
傅天河并不急着去弄清到底是谁故意害他,他现在只想抓紧时间赶快睡觉,看看能不能把状态养回来。
只可惜输液的效果并非立竿见影,夜里他还是又跑了两趟厕所,肠胃被迫清空,整个人接受了一场从内而外的彻底排毒。
翌日清早,站在比赛场地上,傅天河的两条腿都在发软。
一夜没休息好,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毕竟年轻力壮,精神头比较好,但腹泻带来的身体的负担可太重了。
直到这时傅天河心中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他仍能迸发出身体全部的潜力,表现得还可以呢?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的奇迹太少太少了。
也许他当年从死神手中夺回来一条命,再加上有幸遇到陈词,就已经用光了这辈子的所有运气。
傅天河跑出了他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甚至连半决赛都没能进入。
数月以来的所有艰苦训练,都是为了这不到两分钟的八百米。
通过终点线,傅天河逐渐减速。
直到此刻,他的情绪还相对稳定,只是抬头看向观众席时,眼中流露出几分迷茫。
带队老师满脸担忧地过来,抬手按着傅天河肩膀,傅天河的呼吸还很急促,刚才他确实拼尽了全力,只可惜和正常状态时相比,缺少了太多力气。
“没事儿天河,今年下半年还有锦标赛,到时候咱一样可以去申请运动员。”
傅天河摇了摇头,对着带队老师扬了下唇角:“我没事的老师,我先去趟卫生间,后面的项目应该是跑不了了,麻烦帮我办理一下程序吧。”
“好,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傅天河点点头,在带队老师担忧的注视下,先去了更衣室。
其实傅天河一共报名了三场项目,一个800米,一个3000米,还有一个是4x400的团体接力。
但根据刚才的情况来看,后面的项目已经没有去比的必要了。
傅天河甚至都觉得那3000米自己有可能坚持不下来,为了避免赛时再闹肚子,他连早饭都没吃,甚至都不敢喝水。
至于团体接力,傅天河不能参加,自然会有其他队友替补。
只是替补队员的成绩不如傅天河,团体赛的最终成绩也会因此受到挺大影响。
他进更衣室拿到手机,然后才到卫生间,把自己关进最后一个隔间里,反锁上门。
傅天河坐在马桶上,他今天睡醒之后就没吃没喝,肚子里空空如也,就算要闹肚子,也没东西可闹。
傅天河坐在马桶上发了五分钟的呆,才把手机举到面前,解锁之后,打开和陈词的聊天界面。
今天是周六,这个点陈词应该在学习或者写游戏的文案剧情。
聊天界面上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今早陈词向他问好,祝他在比赛中发挥出真正实力,让他不要紧张。
傅天河没说他大概被队友下了毒,也没说他一直在闹肚子,夜里都睡不安稳,只是单纯回了个“好”。
只可惜,最后的微弱希望也被无情地击碎了。
傅天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陈词。
但迟早都是要说的。
这事根本就瞒不了,更何况如果老师查明,肯定会做出合理的处置。
傅天河深吸口气。
最后按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钮。
忙音比傅天河想象中的还要短暂,以至于他都没能做好心理准备,也许陈词的手机就放在身边,时刻等候着他发来一手消息。
视频画面中出现少年的平静面容,同样也在右上角浮现了他自己略显憔悴的脸。
陈词接通得太快,傅天河就算打好了腹稿,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说出。
看到傅天河此刻的表情,陈词眉头轻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下,敏锐地意识到他情绪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