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哽,无奈道:“好吧,随你便了。”
“我会是你第一个杀死的人吗?”
“不,我之前也动过手,我好像给你说过?”
“这样啊。”他有些遗憾。
只是……既然在这上面当不成第一,也许他可以试试其它方面。
靠近,扭头,轻碰。
一个吻的落下,只需要瞬息。
她当即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抬起手中的刀。
却只是用刀柄抵住他胸口,向外面推了推。
“喂!”
“如果可以,到时候给我个痛快,我不想再受苦了。”
纵然他早就忘记了这些回忆。
也有人一直记在心底。
第50章
宴屿眠岿然不动地坐在炼器室中央。
一场巨变正在玉雕中发生,她很熟悉也很陌生的面孔还十足僵硬,但等到再过上一段时间,那双眉眼就会奇迹般地灵动起来。
为了这一天,她做了很久很久的准备。
有多久呢?差不多和谋划着杀死封钰一样久。
但就算提前准备再长时间,这对她而言也是头一遭。
宴屿眠不知道莲生和玉雕身体重新融合的过程具体如何,但在此期间,她会好好守在旁边。
从有意识那一刻起,就从未感觉过的温暖包裹着全身。
他从无数孩童当中脱颖而出,也由此开启了一生中最大的不幸。
他有一个名叫玄阴子的师父,教会他一身本领,同时想尽一切办法折磨他,美名其曰,淬炼身体。
十六岁那年,他神志清醒地被锁链吊着,眼睁睁地看着刀从锁骨处一直滑到耻骨,滑腻腻的五脏六腑流淌出来,被师父捧着放入丹炉当中。
九九八十一日的淬炼之后,他得到了一把剑。
由他的五脏六腑和一半魂魄铸就成的长剑。
他也因此得知了自己最终的命运。
十八岁之后,他作为天魔种的躯壳彻底成型,成为万魔之祖。
万魔窟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
只可惜,在引种的数周前,他误入了上古秘境,遇见了来自澜清宗的同龄少女。
由此开启了一场长达数百年的共谋。
离开秘境之后,他回到万魔窟,立刻成为了天魔的温床,所有的回忆和情愫,都化作暴虐和嗜血的渴望。
宴屿眠并未立刻兑现承诺。
纵然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干脆利落地宰掉他。
是因为一直在找寻制作新身体的方法和材料吗?
思绪朝着无尽深海沉去,冥冥之中似乎听到许多嘈杂声音。
莲生毫不理会,专注融合着宴屿眠为他亲手雕琢的新身体。
“不可能,不可能……不过是短短数月,师父身边不可能有别人……”
孔蕴乔瘫倒在贝振旦怀里,嘴里喃喃念叨个不停,他眼中涌现着痛苦和悲哀,明明他已经赢了宋子凡,可为什么……却还是被拦在了外面?
宋子凡仍一剑剑地劈砍着屏障,在闪烁金光中任由虎口处崩裂出血,他每一下动作都能带出锁链被牵动的声响,被宴屿眠重新打入体内的神魂还未被彻底同化。
胸口剧痛,那团曾经承载过宴屿眠灵力的心头肉疯了般长出肉芽和经络,将不甘和疯狂带去全身的每一处,又仿佛化出无数尖锐的爪子,拼命从内抓挠着胸口,想要刨出洞来。
要再度回去她身边!
凭什么自己付出了一切,到头来还是被抢了先?!
“大师兄!”苏茗茗大声喊道,她现在还未恢复,不敢真的去靠近阻拦宋子凡,只能尽可能的用语言劝说,“你就算把剑砍断,也不能改变什么的!”
这话只能起到把宋子凡激怒的作用。
他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宛若全世界就只剩下了这道把他和宴屿眠阻隔的屏障,手臂被反弹的劲道震得麻木断裂,天欲雪发出嗡嗡哀鸣,可依然无法让宋子凡停下。
宋子凡砍红了眼,只是就算宴屿眠的修为并未恢复到巅峰,可他却身受重伤还在休养,无法撼动禁制分毫。
“如果你真的在乎师父,现在就应该冷静下来,回去玲珑塔养伤!”
苏茗茗深吸口气,她死死盯着宋子凡,沉声道:“你说,如果当年的师父预见将来会有这么一天,那时她还会选择把你带在身边吗?”
宋子凡的动作终于一顿。
他缓慢地回过身来,用堪称恐怖的眼神盯着苏茗茗。
苏茗茗丝毫不惧,她冷眼望着宋子凡,淡淡道:“非得让师父亲口说她对你失望,你才死心吗?”
“哎,师姐,别这样。”潘珈萱眉头紧皱着,试图在束手无策中让情况变得稍微缓和一些,三师姐这是在劝吗?但说的话未免也太刺激人了吧!
“如果你还有半点理智。”苏茗茗握住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就停下来,别再让情况变得更糟。”
“我要杀了他。”宋子凡咬牙切齿道。
苏茗茗:“谁?去杀一个死人吗?你去啊,去把他没头的尸体找出来,切成十万八千瓣,如果这样就能让师父原谅你的话,我愿意帮忙。”
“别傻了师兄,你到现在还没有认清情况吗?”
苏茗茗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宋子凡。
然而没等他来得及有所反应,胸口的剧痛就让他差点跌落在地。
他身上的魔气并未因神魂和心头肉的重新打入而被驱散,反倒是在失控情绪的冲击下,更加疯狂的涌现出来。
宴屿眠的重新归来让他欣喜若狂,却让他陷入了世间最深重的痛苦之中。
宋子凡用力捂着心口,脚步踉跄,一抹鲜血从他唇边溢出,浓黑的魔气在周身涌动,却是垂死挣扎之兆。
贝振旦紧紧注意着所有情况,攥紧了手中符纸。
“二师兄。”苏茗茗又转身对贝振旦怀中的孔蕴乔轻声道,“我知道大家都为了把师父找回,付出了许多许多。但是我们好像从未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师父而言,究竟是不是一种负担。”
孔蕴乔费力地睁开双眼。
他唇角流流出一抹堪称凄惨的笑容,断断续续地对苏茗茗道:“师妹,你根本……就不懂……”
“也许我确实不懂。”苏茗茗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低头看向仍在地面等待着她的狸花猫:“但菽昀应该是懂的,无论何时,他都选择了尊重我的决定。”
“现在才跟我说这些……已经太迟了,我……不想输。”
“怎么会是输呢?二师兄。”潘珈萱百思不得其解,“从来就没有谁说要跟你比赛啊?你们想要赢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师父吗?可就算是大获全胜,如果师父从打心眼里不愿意,不也没有任何意义吗?”
“真正的爱不该是两情相悦么?这样步步紧逼,只会让师父愈发反感吧?”
贝振旦颇为意外地看向潘珈萱。
他一直觉得自己小师妹一心向剑,在生活中多少有些呆呆的,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这些话,却是那么有道理。
“可是……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孔蕴乔剧烈地咳嗽着,鲜血夹杂着少量的内脏碎片被他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