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徒子徒孙都疯了(94)
他曾经绸缎般柔顺光滑的银白色长发已然全数干枯,几乎要失去焦点的双眼紧紧盯着灵器阁的方向,他知道师父能够听到外面的全部动静。
可就算自己已经凄惨成了这副模样,那扇窗户中也并未出现人影。
孔蕴乔绝望地闭上地双眼。
也许真正就如小师妹所说,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过参赛资格。
林凤翎和林凰羽担忧地站在侧旁,在前方灵器阁的楼顶处,他们察觉到了非常危险的不祥气息,那分明应该是已经随着万魔之祖身死而逸散逃窜的天魔本源。
那个潜伏在师父身边的魂体,究竟是何方妖孽?
“五师弟,六师妹,你们去送大师兄休息吧。”苏茗茗深吸口气,道,“不要全都聚在这里,会让大家看笑话的。”
林凤翎和林凰羽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头道:“好。”
他们吟诵着能够抵御魔气的经文,来到跌倒在地的宋子凡身边,尽量小心地将他搀扶起来。
宋子凡的身体很沉很沉,兄妹俩合力将他带离灵器阁,突然听到他低声道:
“师父被天魔蛊惑了。”
“什么?”林凤翎微微一愣。
“你们能感觉得到吧?在师父身边的那个存在,和天魔有关。”宋子凡的声音凛冽如冰,那双墨色眼瞳中早就有什么破碎殆尽,只留下满地荒凉。
“封钰没死,他就在灵器阁里。”
“大师兄不是去了万魔窟吗?”
“但我并未看到封钰的尸体,就算是他真的死的不能再死,身为万魔之祖,也不可能没有其他底牌吧?”
宋子凡身上的气息波动愈发危险,林凰羽担心他会突然暴走,赶忙道:
“师兄你还是别说话了,先好好养伤,至于其他事情,我们会去问师父。”
终于将宋子凡送去琉璃塔,兄妹二人齐齐沉默。
他们相信师父,但如果想要救大师兄,必须也得去给他一个答案。
“走吧。”林凤翎深吸口气,“我们去看看师父那边情况如何。”
外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宴屿眠将所有争执都清晰地听入耳中,宋子凡和孔蕴乔较着的劲让她哭笑不得。
说到底也是收养之后亲手带大的徒弟们,而且一个个的还把自己搞得如此凄惨,她实在不忍心再去发脾气。
玉雕就在面前,那张冰冷死板的脸上似乎逐渐出现了些微表情。
没有面具,也没有莲纹,对宴屿眠而言,可以称得上陌生。
她不清楚整个融合过程需要多久,但再久也不会超过她筹划准备的时间。
她可以慢慢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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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所以说咱们现在要怎么办?”贝振旦面色凝重。
苏茗茗、林凤翎、林凰羽和潘珈萱同样坐在桌边,各个一言不发。
苏茗茗摸着趴在她腿上的狸花猫,道:“我相信师父做的决定。
“二师兄好像能逐渐冷静下来,但大师兄明显还不死心。”
林凰羽于心不忍:“甭管情况究竟如何,得先把大师兄稳住,他入魔之后疯得可怕,我怕玲珑塔终有一天会压不住他。”
“还是再等等看吧,等到和师父见面再仔细商量。”
贝振旦正说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从房梁跳了下来。
“那家伙确实和天魔脱不开干系,我吃过他的记忆。”洒脱施施然地蹲在桌面上,喵声道,“但是不用担心,他的记忆里只有很少很少的故事,而且还全都和你们师父相关。”
第51章
遗忘有时候是一种幸福。
他忘记了很多事,想要忘记的,不想忘记的。
所有的痛苦和挣扎,仇恨和愤怒全都随记忆烟消云散。
也忘记了许多人。
在那些可憎至极的面目当中,有一双异色眼瞳,始终被珍藏在心底。
那是他这一生中唯一感受过的温暖。
她身上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无畏,松弛,不管发生怎样的变故,都能以最坦然坚定的姿态面对。
就算面对自己提出的奇怪要求,也没问上哪怕一句为什么。
她只是稍作思考之后便答应了下来,还承诺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会尽量用最小的苦痛将他了结。
究竟要多牵挂一个人,才能在许多次梦境中再见到她?
只可惜被植入体内的天魔种早就在污染他的精神和思绪,本该是思念的梦境变成了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意境。
其实,他是梦见宴屿眠兑现了答应他的承诺。
可他自己早就在天魔的吞噬中,忘记了上古秘境中发生的种种。
甚至在身死之后,还化作冤魂,缠上了她。
听起来毫不浪漫,甚至还有些恐怖。
但如今想来,这应该也是宴屿眠计划的一部分。
温润灵力浸没全身,腹肚中宴屿眠给他的那颗金丹正和帛丝融合,无数条金丝线的端点没入金丹,化作他崭新的经脉。
他渐渐感知到胸腹的存在,然后是肩颈,手臂……
连接在一点点建立,莲生的心神格外宁静,他知道无论进展如何,宴屿眠都会在身边等待。
他所能做的全部,就是尽快和新身体融合,别让她等上太久。
日升月落。
宴屿眠结束了最后一个周天的运行,她深吸口气,睁开双眼。
门宗内称得上风平浪静,宋子凡和孔蕴乔没再找过来,她姑且是当做其它徒弟们成功将其劝住。
就算面对的事情再多,遭遇的情况再糟糕,也得一件一件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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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肚处奇妙的吸力中,莲生反而觉得自己变得格外轻盈。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终于意识到,那是和他沉重玉石身体截然不同的,轻飘飘的魂魄。
在彻底和玉雕融合之前,他最后一次以魂魄的形态飘荡。
他看到房间角落里堆放了许多废料,由玉渣磨制而成的圆柱形物件正从大到小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让人面赤耳红。
帛丝如同一条条纤细灵巧的小蛇纠缠,让人摸不到头绪。
炉内的火早已熄灭,一些灰黑色的残渣从炉门的缝隙里飘出。
宴屿眠就盘膝坐在旁边,双眸微阖,正在入定。
她身边放着一把刀,一把剑。
漆黑的长刀,漆黑的长剑。
着实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数百年前的美好回忆被再度加深,莲生的视线贪婪地描摹宴屿眠清丽的眉眼。
这一次,他不想再忘记了。
隐约之间似有所察觉,宴屿眠乌黑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莲生赶忙飘到她身后,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偷看。
他望向自己立在正中央的玉雕身体,属于玉石的碧色已经消退了大半,化作某种不太健康的冷白。
莲生很少照镜,就算照了也看不到面具之下那堪称恐怖的破损面庞。
但他经常看见自己持剑的手,手背的颜色和这种冷白如出一辙。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颜色,实在太像死人了。
也许之后可以给宴屿眠说一声,试试能否稍作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