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都是月亮惹的祸(198)+番外

孟芃芃与戚嘉平聊天,聊的是雅思托福, 迭代方程,深奥晦涩的物理研究。

孟芃芃同白杨补习,补的是基础英语, 圆锥曲线,浅显简单的化学反应。

戚嘉平给孟芃芃带来的,是青春期荷尔蒙触发的青涩好感,如同天边铺陈晕染的云彩。

那白杨给她带来的,是什么感觉呢?

孟芃芃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分辨清楚。

是怜悯吗?孟芃芃想,应该不是的。

是感动吗?那大概也只占据一小块角落。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开始一日日期待见到进入病房时白杨露出的笑脸——白杨总爱对着她笑,明明食道感染和肺部积水让他难受,他也笑得如同悠悠晴空。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开始一日日期待白杨给她削好的红色苹果——她并不爱吃苹果,但白杨削的总是很好吃,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白杨的手指修长白皙,握着水果刀能将苹果皮完完整整不间断地削下来。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开始一日日期待听到白杨的声音——白杨有一副好声音,清脆像是风铃,读书念报像是古时候文质彬彬的书生,他胖的时候,这声音大概是他身上唯一的闪光点,他瘦的时候,这声音又能为他添光增彩。

……

她开始一日日发现白杨身上的优点。

掩藏在胆小的性格背后,是细腻又天真的一个简单男孩。

男孩会说笑,他说:“孟芃芃你来给我补课,我真的好高兴。”

男孩会留心,他说:“孟芃芃,你的脚步声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是很轻很轻的,又很重很重的。”

男孩也会苦恼,他说:“孟芃芃,我是不是真的很笨?你教了我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会把排列组合做错。”

男孩还会撒娇,他说:“孟芃芃,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七月末旬,白杨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补习的最后一天,他很慢很慢地削了一个苹果,长长的果皮蜿蜒曲折,白杨沉默了许久,把这个苹果递到了她的眼前。

他说:“孟芃芃,我就要出院了,老大送了我一个游戏机做礼物,嫂子送了我一张贺卡,那你……你、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他收到许多人的祝福和满含心意的礼物,却只期望她笑一笑。

言语期期艾艾,神情小心翼翼。

孟芃芃就对他笑了一下。

她很少笑啊,怎么笑才能好看?怎么笑才能足够真诚?这些,孟芃芃一概不知。

她已经学会了波澜不兴,学会了掩饰和伪装,她把从父母那里学到的为人处世准则,熟练地运用在了自己的生活中。

但白杨想让她笑一下。

他捏着自己的衣摆,大拇指无意识地扣动着食指,好像就这么等着,等到日升月落,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会停歇。

孟芃芃抿着唇,低头,很轻很浅的笑了。

白杨也就跟着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白杨真的很瘦很瘦了,那个肥胖滚圆的、备受欺负的男孩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挺拔而英俊,清秀又坚毅。

他有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微微有些透明,像是戈壁滩上纷纷扬扬的金沙,睫毛并不长,减弱了一些圆溜溜杏眼的可爱和稚嫩。

他成为了真正挺拔的白杨树,鼻梁挺直、唇形带笑,肩宽腿长,立在那里,便活脱脱就是一株苍翠的白杨树的模样。

那样一个七月里,属于白杨的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如同一把剪刀,划开孟芃芃整个青春的记忆——记忆的前半段,属于题海与书山,纸张都是冷白而单调的,记忆的后半段,属于白杨课间刻意的经过。

白杨会在每一个课间,拿着水瓶,经过她的桌旁。

光照强烈的时候,他的侧影会恰恰落在她的书本上两次;光照晦暗的时候,她又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走过,从高二的下半学期,到填报志愿的当天,他终于停在了她的桌前,将一份志愿书递到她的眼前。

胆小惜命的白杨,填报了中国公安大学,位于北京,与她将要去往的北大在同一城市。

对于梦想,对于爱情,白杨只字未提。

但志愿书上简单的代码,就是他心意的全部了。

孟芃芃想啊,她看过古今中外多少名著诗歌,表情达意多么深刻,她也能做到无动于衷,可白杨一张志愿书,就让她轻易红了眼眶。

孟芃芃开始主动向白杨走近。

她陪着白杨度过了军检,陪着白杨参加了审核,她开始主动与白杨聊天,甚至应下了一场毕业旅行。

火车轰隆隆去时,她装睡,听见白杨问话:“要怎样和女孩子相处?”

火车轰隆隆回时,她下车,看见白杨短信:“我可以叫你芃芃吗?”

要怎样珍重一份感情,才能如此谨言慎行,处处留心?

连一句称呼,都要细细琢磨?

孟芃芃想,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遇见一个像白杨一样,把她妥善放在心里的男孩了。

他就像是一股小春风,在她的世界里吹了整整两年,到最后,终于吹皱了她的心湖。

于是后来的几年里,他们顺理成章,成为一对异地情侣。

北京很大,距离很远。

她常常坐地铁去,白杨又送她回。

他总站在她的宿舍楼下冲她挥手,有时候一站就是好久。

他总跟在她的身后走,像只小尾巴,却偏偏生的很高大。

圣诞节时,学校女生都会给男友织围巾,她尝试了几次都无疾而终,白杨却给她织了两件毛衣,简单花纹,保暖舒适。

他甚至还学会了安慰人:“你不会织围巾,没有关系啊,而且我们穿制服也不准戴围巾。芃芃,你会做那么多事,等我们结婚了,家务活就都交给我好了。”

他说:“芃芃,我会做得很好的。”

孟芃芃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飘雪的时节,白杨站在雪地里,结束训练后,风尘仆仆赶来,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揣度婚后生活,并且已经仔细勾画蓝图。

但这些,孟芃芃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为什么不去想呢?因为她害怕婚姻。她相信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相信一切关系的终点,都是荒芜的滩涂。

她的父母势同水火,她是唯一联系家庭的纽带。

孟芃芃想理智对待这一份感情的走向,她开始进入律师事务所实习,妄图用堆积如山的法庭资料麻痹自己,也妄图用情感破灭对质公堂的夫妻案例警醒自己。

但白杨就在她动摇不定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白杨进入公安大学,靠着矫健体格和灵活身手,提前进入了特警队伍,他每日受严苛训练,吃很多苦头,在任务里也面对很多危险。

白杨就在那一个九月,负重伤入院。

伤在小腿,白杨昏迷不醒,队友把白杨身上的物品交给孟芃芃,其中一个,是一枚戒指。

“这是白杨平常休息的时候,用子弹壳自己刻的。”队友抹了一把脸,飞快地眨着眼睛,但泪光还是在他年轻的脸上闪烁,“他刻了很久,一直戴在身上,想在这一次任务结束,就向你求婚的。”

上一篇: 无巧不成宠 下一篇: 工科生表白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