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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恕(10)

陈诺忙问:“老师说什么了?”

他苦笑:“先把我骂了一顿,说我缺席家长会……你们班主任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他说你的同桌出事,你平时和她要好,肯定受了些影响,这次期末考试他会替你向主任申请,下学期回来补考就行了。”

陈诺抱着他的胳膊一时无语。

“你同桌怎么了?”

陈诺摇头。

回到三宝小港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过了,方子一个人在店里忙不过来,打电话催陈恕回去帮忙。

陈诺在家收拾行李,家里很干净,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地方,这让她感到些许懊恼和颓然。

宁静的下午,恍恍惚惚,黄昏悄然而至。陈诺躺在床上,回想这一整天与陈恕相处的情景,不知道这其中微妙的变化是因为她的脆弱无助还是他检讨过自己,想要用另一种方式与她相处,让彼此变成寻常的家人。

无论如何,她还是高兴的。半年里恨过他,怨过他,甚至在思念和绝望的煎熬里几度痛不欲生独力支撑,但当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在那一刻,她还是欢喜比较多的。

***

晚上陈恕回来的时候陈诺正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瞧,见她竟然腌制了一坛酸萝卜和一坛酸豆角。

“过几天就可以吃了。”她还挺骄傲。

陈恕略感头痛:“你还是多想想寒假上补习班的事吧。”

闻言她表情一垮:“我宁愿去打寒假工。”

陈恕看她两眼,明显不大赞同:“学生还是以学习为主,我希望你以后出人头地,而不是在这种小地方得过且过。”

陈诺愣了下,说:“但我觉得,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安逸,并不是一定要去大城市,获取多少事业上的成功才算人生赢家,爸爸你的价值观太功利了。”

他倒是笑起来,摸摸她的脑袋:“你这样想说明你心态不错,但我是你爸,必须要为你争取更好的未来,否则你长大以后会怪我的。”

“我不会。”

他摇摇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辍学了,跟人出去跑船挣钱,那时觉得挣钱很容易,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读书。后来长大几岁,就开始后悔,以我的成绩,当年考个大学,再考个公务员也不是没有可能,无论如何也总比这样起早贪黑风餐露宿的强。”

陈诺小声嘟囔:“我看你这些年明明过得很潇洒。”

陈恕清咳一声:“那是因为我乐观。好了,早点睡,明天去给你报补习班,你的法语课不能落下,还有两年半的时间,爸爸希望你加把劲,我一定送你出国读书。”

说完拍拍她的背,回身朝卧室走,经过客厅的时候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陈诺跟在他身后,问:“你是指去法国吗?”

陈恕回头看了她一眼:“嗯,毕竟那也算是你的祖国,而且……”

“而且什么?”

他想了想:“你还有亲人在加来,你外公……”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陈诺打断他的话:“而且我是中国人,我拿的是中国公民身份证,说的也是中国话,爸爸。”

“……”

她扭头走了。

第八章

寒假的一个月,陈诺过得十分自在。每天早起背单词、做早饭,然后写作业,打扫卫生,中午提着保温桶去店里找陈恕,然后下午到补习班上课,回来以后做好晚餐,催促陈恕回家。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陈诺心想,只要他愿意对她好,无论是哪种好,她都是满足的。

而陈恕似乎对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也很满意。

开学过后,她每天给他打电话,讲述学校发生的趣事,即便没什么好玩的,也要和他聊天说话,询问他都干了些什么,店里生意怎么样。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

五月底的某个周末,陈诺和琴琴约在奶茶店见面,没想到琴琴给她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你们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陈诺搅拌果汁的动作顿住,“怎么了?”

琴琴说:“前几天那个梁老板喝了点酒,跑去骚扰菲菲西施,动手动脚的,被你爸撞见,把他给暴打了一顿!”

“什么梁老板?谁?”

“就是去年来岛上开温泉酒店的那个啊,他追不到菲菲西施就到处散播谣言,可难听了,你爸也忍了很久,这次实在忍无可忍,下手过重,还被带去派出所了呢!”

陈诺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也彻底变白:“然后呢?”

“然后梁老狗去做了伤情鉴定,警方说陈叔叔涉嫌故意伤人,可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当然最终双方还是决定私了,赔了好多钱呢……”琴琴小心翼翼地看着陈诺:“姐,我听我爸说,陈叔叔一直想存钱送你出国,现在可能不行了……不过这样也好,你本来也不想走嘛。”

陈诺拳头攥得死死的,表情甚至有些扭曲:“他为了胡菲……居然为了胡菲?!”

琴琴叹气:“是啊,陈叔叔对菲菲西施真算得上有情有义了。”

何止有情有义啊。

陈诺突然很想笑,笑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自欺欺人,假装看不到他身边从未离开过的胡菲。

哈,现在两个人患难见真情,同甘共苦,多感人啊。

陈诺这样想着,竟然真的笑了出来。

“姐,好在事情圆满解决了,你可别告诉陈叔叔是我说的啊,估计他不愿意让你知道,以免影响你和菲菲西施的关系。”

陈诺问:“难道他们真的会结婚吗?”

“其实现在也跟结婚差不多,你不在的时候菲菲经常去你们家煮饭打扫什么的,我听我爸说,其实陈叔叔是想等你上大学以后再考虑结婚的事情,可见他还是很照顾你的感受的。”

陈诺突然觉得浑身无力,没意思透了。

她浑浑噩噩回到学校宿舍,下午的补习课也没有去上,陈恕打电话问她怎么回事,她听着他一如既往的语气,心头感到一阵恼怒,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对他说:“还有必要上这个课吗?你现在还有钱送我出国吗,爸爸?”

陈恕默然片刻,正要说什么,她却挂掉了电话。

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跟他联络,他打来电话,发来短信,也通通不接不理,冷漠起来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够狠。

周六上午,天蒙蒙亮,她一声不响地坐船回三宝小港,谁也没有通知。

刚到自家院门口,倒是和陈恕撞了个正着,他拿着电动三轮车的钥匙,诧异地望着她,显然十分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房子还在不在,我还有没有地方住。”

陈恕略有些尴尬,拍拍她的后脑勺:“胡说什么呢。”

陈诺提脚往里走,他忙叫住她:“你没吃早饭吧?”

“吃过了,”她说:“等你晚上回来我们再好好聊一聊,爸爸。”

陈恕的表情有些古怪,她没去细想,径直上楼,掏钥匙开门,刚要换鞋,却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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