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一个明楼的厅里,只剩下程谨之带来的官差,以及萧氏兄弟,还有跟他们在一起的李舒泽。
别的客人自然容易赶,但李丞相的公子爷谁敢?
程谨之和李舒泽也认识,见他和萧氏兄弟在一块儿,便也不将他当外人。
他笑眯眯地跑到薛琬面前,略有些讨好地问道,“萧小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啊!”
嗯,猿粪!
薛琬心中吐槽,脸上笑嘻嘻,“是啊,我与兄长还想着过几日得空去拜访程大人呢,没想到居然又碰面了。”
还又是在尸体面前的碰面。
怎么想,也都挺晦气啊!
程谨之嘿嘿一笑,“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到了,那萧小弟就谈谈你的看法吧!”
他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一下薛琬,“私下无人,别老大人大人的,叫我程大哥!”
薛琬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男人肉麻起来能有多可怕。
惹不起,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四下看了一圈,又飞快地往二楼跑去,在传说中此人坠亡的地点徘徊一会儿,便下来很笃定地说道,“不是意外。”
程谨之目光一亮,“怎么说?”
他的仵作还在路上,都没有碰过尸体呢,这小兄弟当真这么神,就能断定是谋杀?
薛琬说道,“这人确实是从二楼坠亡,但恐怕不是自己爬上栏杆的。大人你看,此人鞋底沾染泥土,而二楼的栏杆上却并无任何污泥。”
明楼发生了人命案,那些跑堂的伙计应该不至于还有心思擦栏杆吧?
她顿了顿,“所以,此人真正的坠落地点,并不是二楼栏杆。至于是哪里,就靠程大人您了!”
薛琬虽然知道凶手是谁,但因为此人背景强大,她觉得自己最多给程谨之一些暗示,不方便亲自出面给太多提示。
废话,程谨之是天命所授的京兆府尹,他就是吃这口饭的,查案是他的本分。
自己是什么?一个江南来的闲散世家子弟,即无权也无势。
对方是弄死程谨之容易,还是弄死她容易?
这种麻烦事,她本来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之所以挺身而出,那也是因为死者的身份不一般。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死者名叫刘牧,表面上是在皇城经营茶叶铺子的商人,实际上他是北齐埋在皇城的众多探子之一。
襄阳王谋逆案中,有一条罪状是里通外国。
所谓的外国,便是北齐。
揭开这北齐秘探的死因,找到真凶背后之人,也许就能窥探襄阳王谋逆案的冰山一角。
她的目的虽然不是此案,可若是想找到着意要害她全家之人,或许也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第61章 金牌
程谨之也称得上是个干吏,只不过天赋上欠缺一些,被薛琬这么一提点,立刻茅塞顿开。
他一个眼色下去,自然有手下人鞍前马后干活。
薛琬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又真心不想卷入太深,便要告辞。
“程大人,您忙您的,我兄弟二人与李兄尚还有要事相谈,就不打扰您破案了。”
李舒泽虽然是个书呆子,但不傻。
他听薛琬这么说,就知道萧小弟不想在此地久留。
这也正好合他的心意。
唉,这明楼打了烊,屋子里黑乎乎的,正当厅又摆放了一具血肉模糊死状凄惨的尸体,真是……好怕怕哦!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着。
程谨之老奸巨猾,脸皮厚如城墙,当然明白萧小弟想离开,但他怎么会轻易应允?
笑话!
上次帮他在一日之内就找到了杀死说书先生的真凶,不仅让他声名大噪,连陛下都亲自夸奖了他能干有为呢!
这回,若也能将这桩众目睽睽下发生的离奇案子迅速解决,他的功勋薄上定是可以再记一笔啊!
升官发财自不必说,说不定陛下一高兴,还赐个媳妇儿给他,也免得他屡次相亲不中,严重影响工作热情。
程谨之大声说道,“且慢!”
他嘿嘿一笑,将手臂搭上了薛琬的肩头,“小弟,上回咱说的那个还算数吗?”
薛琬一愣,“什么?”
这狡猾的狐狸,一肚子坏事,必定是又要搞事情了。
果然,程谨之挑了挑眉,从怀中取出块铁牌,“哥哥我可是很将那事放在心上的,这不,连夜叫人给你打了这块牌子。”
他又拍拍薛琬肩膀,“以后,你可就是我们京兆府衙门的人了!”
嘎……
薛琬不敢接那牌子,因为她已经看到那牌子上刻的字,“京兆尹衙门特颁编外神捕”。
什么鬼……
名字长就算了,这称号也不伦不类的。
最关键的是,居然是个不值钱的铁牌,你哪怕是块银牌也好啊!
薛琬向后退了两步,“哎呀,这牌子太贵重了,在下不敢接啊。”
她向李舒泽求助地望了一眼,希望可以借助李丞相的威名将程谨之这“妄念”吓退。
李舒泽尴尬地咳了一声,“程大人,我说……君子有不强人所难之美,我觉得,既然萧小弟不愿意,大人还是莫要强求得好。”
他顿了顿,“何况这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转不过弯来。要不然这样,大人容许萧小弟多考虑几日?”
程谨之隐晦地白了李舒泽一眼,心里想,这书呆子懂个屁,口口声声君子君子的,老子又不是君子。
不过,面上还是十分客气的,“李公子多虑了,萧小弟昨日帮我破了一个案子,这铁牌是我当时就应允的。”
他一脸正气凌然,“君子一诺千金,我若是不将铁牌交给他,那才是小人所为。”
薛琬白了白眼,更打定主意不能上这老狐狸的当。
若是她接了这牌子,以后恐怕就要整日在京兆尹衙门替这厚皮猪办事了,哪里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不行,这可不行。
这辈子她连手握重权的千机司掌门人都不想当了,还会替一个小小的京兆府衙门做事?
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程谨之油盐不进,她好声好气说话不听,那就别怪她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了。
嗯,惹不起,可以躲。
不想继续啰嗦,那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正当她摩拳擦掌,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离开此地时,却忽然听到耳边程谨之奸笑一声。
“昨夜我进宫向陛下回禀杨奇案,也顺便与陛下提到了萧氏兄弟呢!这铁牌之事虽小,编外神捕也算不得正经当差,不过,有陛下首肯,每个月也能有十几两银子的俸银呢!”
钱是小钱,好歹也能喝几次酒,吃几顿肉了,上几次画舫,搂几夜花娘了。
为了加深诱惑,程谨之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这铁牌子不够气派,恐怕配不上萧小弟你那玉树临风的气质。”
他用力说道,“这样吧,牌子你先拿着,过两日我叫人重新打个金的给你送过去,以示我京兆府尹衙门对小弟你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