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传来碧笙讪然的话音,“时辰不早了,小姐咱们该回去了,若是……您和世子爷可以明日再出来。”
赵誉笑地满足而狡黠,他不等沈棠回答便对碧笙说道,“还是碧笙丫头想得周到,那就先回府起,等明日再过来。”
碧笙静默无语,马车却忽然抖了一抖,然后便响起了严知冷沉的吆喝声,“驾!”
沈棠刚回月桂园不多久,忽然听到园中响动起来,她低声对着麝香说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麝香一溜烟小跑着出去了。
没过一会,她又匆匆跑了回来,脸上尽是惊喜的神色,“小姐,小姐,是二少爷回来了!”
沈棠猛地立起身来,却见珠帘打起,一个高大俊挺的少年大跨步走了进来,“姐姐!”
沈榕长得又高了一些,比去年十一月出征那时又高出半头,因在西疆受到风沙洗礼,脸色也黑了不少,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挺拔,反而更增添了他男子汉的英雄气概,他宽阔的肩膀,硬挺的胸膛,飒爽的丰姿,无一不在显示着他已经长成一个成熟伟岸的男子。
沈棠踮起脚尖,用手轻抚他的脸,只是这样轻轻的碰触,却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而下,“榕儿。”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遍,这才放心下来,噗嗤一笑,笑中却依旧带着还不曾擦去的泪花,“你好好的,真好。”
沈榕见姐姐又哭又笑的模样,不由爱恋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去替她将眼泪拭干,“我答应过你,不会受伤,就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回到你身边。姐姐,我答应过你地,都做到了。”
这句话,虽是安慰,但却将沈棠地眼泪惹得更凶了,她扑进弟弟的怀中,不断捶打着他的胸膛,嘴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因为太过含糊,都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沈榕却是明白的,他们一胎双生,彼此心意相通,他知道姐姐是在埋怨自己不将西疆战场上所遇到的凶险一五一十在信中写清,但当时的情况数度险恶非常,自己又怎能让姐姐在万里之外再替自己操心?
既然是不能言的无法解释的,他便敞开胸怀任由姐姐柔软的小拳捶了过来,他在西疆练就的一身钢铁身材,自然是不怕姐姐猫爪挠一样的拳头,但几下之后,他就怕姐姐的手疼,不由叹了一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你我都平平安安的,真好!”
等过了许久,沈棠终于冷静下来,她看到沈榕身上穿的并不是铠甲,却只是学子的青衫,不由奇道,“不是说后日才到吗?皇上还要亲自去宫门前迎接凯旋之师,你怎么这会就先回来了?”
沈榕笑着说道,“我想姐姐了,因此便先行回京,威王他们确实是要后日才能到的。”
沈棠想了想,不由惊讶地问道,“你是不想领取这军功,或者想将西疆战场上的功劳都让给威王?”
当日沈榕非要出征西疆,一则是因为他爱好武勇,自小的理想便是成为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又胸怀一颗报国之心,想要为国效力抵御外敌。但另外一个原由,便是要再替沈氏谋得一个爵位,好将安远侯这个世袭的侯爵让还给大哥,如今那样艰难的战争都已经得胜,却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沈榕笑得憨甜,“还是姐姐了解我,我的心思难逃过姐姐的法眼。不只是我,还有威王,我们两个都不打算要这个滔天的军功。”
沈棠想了想,不由露出笑容来,她轻轻摸了摸沈榕的脑袋,笑着说道,“看来这半年的历练让你受益匪浅,不只是身子长高长壮实了,想法也成熟了许多。”
威王在护国大将军丁炜到前,便就将西疆局势控制住,并且接连逼退了游牧部落上百里,这份功勋实在是卓绝之至,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周,皇上说是要论功行赏,但威王已经贵为亲王,升无可升,若是此次回京再趾高气昂,不懂得内敛自蓄,岂不是要碍了皇上的眼吗?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不知道抹杀了古今多少有才能有本领的英雄豪杰。
威王若是不受这功勋,将功劳让给镇西军所有的兵士,沈榕又如何能舔而受之?更何况,沈榕已经是安远侯世子,皇上便是封赏,也不过是些金银财帛,难道还会再授一个将军衔于他?
沈榕与威王这做法,才是此时最恰当的。
沈棠心中一动,不由问道,“这是威王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沈榕答道,“是威王先提出来的,但我也正有此意,可谓一拍即合。”
他顿了顿,补充着说道,“当时营帐之内,只有我和威王还有莫姐姐三人,我们都对皇上的圣旨有些……困惑,我和莫姐姐倒还罢了,但威王与皇上乃是兄弟,他们自小一块长大,彼此的习性都很知晓,威王当时就说,若是领这军功有些不妥,我便将我的想法也说了出来,莫姐姐也说理应如此,这才决定了下来,到时论功行赏,都将功劳推到镇西将军护国将军以及各位兵士的头上。”
他忽然一拍脑袋,“啊,对了,我找到了陈生!”
第173章 义子
荣福有多在意陈生,沈棠很是清楚,每次她收到鬼卫的信函,荣福总是从期望到失望,然后又重整心情再次燃气希望,这其中的煎熬,她可以想像得到,如今沈榕找到了陈生的下落,沈棠由衷为之高兴。
她连忙问道,“你找到他了?如今他在何处?”
沈榕笑嘻嘻地说道,“郡主当时虽然不曾明言,但那陈生究竟是什么人却明明白白地写在她脸上,我又岂敢怠慢?便是西疆战事那样吃紧,我也不曾落下了寻这陈生的事,但西疆军营都要被我翻遍了却都找不到这人,当时我差点便以为郡主受到了景阳王爷的误导,那陈生根本就不在西疆军营。”
沈棠想到数次来信中,都不曾提及此事,不由沉吟道,“莫非这陈生换了名姓?”
沈榕抚掌笑道,“果真如此呢!”
原来,陈生等一干王府护卫虽然被景阳王谴去西疆,但景阳王却并未将真正的事由告诉镇西将军,镇西将军初时也甚为纳闷,但后来几场战役之中,这几人却表现得十分勇猛,个个都冲在前锋,尤其是陈生,几乎是不要命一般的拼法,在与游牧的拼杀中,立下了大小功劳。
镇西将军陈梓烽常年驻军西疆,因此先帝时特准他携带家室赴任,陈将军娶妻阴氏,这位阴夫人与已故的景阳王妃乃是表姐妹,英武擅谋略,乃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又与陈将军伉俪情深,在西疆百姓军士之中,声誉颇高。
但唯独有一件事,却并不称心如意,阴夫人如今年已过四十,膝下尤空,并无子嗣,早年也曾让陈将军收过几个房里人,却也是一无所出,陈将军也断了子嗣的念头,将那几个房里人给予重金打发回了原籍,从此夫妻二人便不再动这心思。
但此回,阴夫人遇到了陈生,颇喜欢他的勇猛善战,又见他眉目清俊,颇有几分像自己,恰巧也姓陈,又父母双亡,并无兄弟姐妹,甚至连原籍都不甚清楚,因此便起了意,要将这陈生收入膝下,认作义子。